那只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蹲下来的高度只会更低。可即使这样，林宇非依然需要仰视才能看见小男孩的脸。
我难道是趴着的吗？
带着这样莫名其妙的疑惑，林宇非低下头，然后愣住了。
视野中不是想象中的地面，也不是手脚，而是两只爪子。
毛茸茸的，爪端是灰黄色，在往上，是黑褐相间的条纹。
“猫？”林宇非越发的混乱起来。他现在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能够想象到路然的能力应该是幻境。可这幻境的规则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上一个幻境是自己的主视角，这一个为什么就变成了猫？
猫？
林宇非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恍然。这难道是蝴蝶的主视角？
林宇非飞快地抬头，去看那小男孩的脸庞。果然那个脸庞越看越熟悉，依稀是自己孩提时的样貌。
画面忽然又模糊起来，如水波一般荡漾着。
视线完全清晰的一刹那，彻骨的寒意由顶心透入，直贯到底。林宇非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随之而来的，是狂怒。
眼前是自己的家里。
在自己身前几米的位置，是自己家那用了足有十年的老式沙发。此刻那沙发仿佛碰到了寂灭海的表面，正在一寸一寸的，飞快地消失。
沙发的消失只是瞬间。视野中，仿佛寂灭海在不停地、无限制地扩张，所接触的东西，全部一寸寸地消失。
如各种家具，如防盗门防盗窗，如砖墙和混凝土墙，如道路，如地面，如流浪狗流浪猫，如各种小鸟，如……人。
第一个消失的人，正是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女孩。林宇非视线清楚的时候，只看到剩下的一条手臂，和上面的那条从小戴到大的腕绳，转眼也消失了。
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消失，没有鲜血，没有尘埃。
安静如死。
“啊！！！”
林宇非怒吼起来：“是谁！”
他怒吼着，挣扎着，一毫米一毫米地挪动着自己的每一个部分。
这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从未有过。
“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怒吼着，手上、脸上、脖子上，所有外露的地方全部青筋暴露，每一寸血管都在突突地狂跳着，仿佛要挣脱出身体。
视野中忽然有一个黑影出现，蠕动着，越来越大，终于成了一个人形。
“是你吗？”
林宇非短暂地安静下来，低声问了一句，脸上带着诡异地笑容。
“喝啊！”
毫无征兆地，他再度怒吼起来，右手猛地挥出，向着那人的脖颈握去。
挟着他全部的怒气，和所有的杀意。
视野中的一切再度波动起来，眼前的景象一阵变幻，路然再次出现在林宇非身前。
此时的路然，已经没有了刚刚入场时候的吊儿郎当的样子。
现在的他，被林宇非单手举在空中，脖子被林宇非单手握着，脸色涨得通红。他的双手抓着林宇非的右手腕，徒劳地拍打着。
“玄清！”
观礼台上传来一声怒喝，正是云还的声音：“你想干什么！”
这一声带上了真炁，如同暴雷一般在林宇非耳边炸开。林宇非浑身一震，握着路然的右手陡然松开。路然得了自由，也顾不得其他，坐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还带着剧烈的咳嗽。
林宇非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两眼失神，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足足过了一分钟后，他的神色终于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对不起。”林宇非退后了数步，向着路然躬身道歉。
“没……没事！”路然摆摆手，足足喘了半分钟才说出话来，“这种事情，我经常经历。毕竟我只能借着树叶遮挡视线来诱发梦境，梦境的内容我是没法控制的。”
“梦境？”林宇非一愣。
路然没有继续接话。他吃力地站起身来，正向着观礼台的方向大声喊道：“我认输了！”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被传送回星位。
路然一脸后怕地长出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扫了林宇非一眼，目光中带着畏惧。
林宇非依旧坐在那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他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一个没人的角落，神情呆滞，连接下来的祖师探符和入场双方的宣读，都完全没有注意。
而场上，张仲坚和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已经斗在了一起。
与大多数修者不同的是，这位老者没有使用任何元素类术法，也没有使用什么特异的能力。他指尖喷薄而出的，居然只是纯粹的炁剑。
他两只手都是拇指回扣，四指向外，每个手指的指端都有一道长三四尺的半透明炁剑，纵横挥舞之间，居然是和张仲坚近身斗在了一起。
张仲坚有雷甲加持，速度极快；而这位的速度其实算不得很快。可是八道炁剑的重重阻挡之下，已经施展出百战雷霆刀的张仲坚，居然生生被阻到了外门，难以对他做出有效的攻击。
看台上响起了阵阵的惊叹声。施展了雷甲和百战雷霆刀的张仲坚，已经算是开始认真出手了。在这样的状态下，两人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就算张仲坚尚未施展出他的顶级秘法，这样的一场比试，已经足够值得称道了。
“这人是谁?”
不光是看台上，林宇非的周围，也响起了阵阵的私语声。
漫长的发呆后，林宇非也终于回过神来。此时从上一场的情绪失常中恢复过来，也开始关注场上的拼斗了。
由于发呆，他并没有听到这位老者的名字。但是眼下周围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谈论，他很快便听出个大概。
王行本，武当派最年轻的长老。
本是武当的普通弟子，在研读典籍时悟道，之后甚至以一己之力，独创了属于自己的修炼体系。二十二岁悟道，短短三十多年，居然达到了结丹极境的高度。只是本人沉迷修炼极其低调，所以外界知道的人不多。
“过了罗天大醮，他想低调也低调不了了！”
至少有三四拨人都这样说着，声音不约而同地传到林宇非耳朵里。同时他还听到了一个非常超凡脱俗的评价，这个来自叶枫。关键在于，这个评价居然还得到了赞同。
“这不就是六脉神剑吗！”叶枫赞叹，“小说果然也可以照进现实啊！”
“有道理啊，真的是一样一样的！”
听着叶枫这样的言论，以及在一边赞同他的路然，林宇非彻底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