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晓姿真没有说大话，在医院里，插胃管也是护工必备的一项技能，常年在医院里干的，尿管、打针这一些都能独自操作下来，无非缺乏的就是技术操作是否严格？有没有护士证这一项要求了。外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围观，大多数人都带着好奇过来观看，住在旁边屋的老人都知道葛秀秀家女儿十分霸道专横，恨不得天天挑别人刺来满足自己内心那点充裕感，就连杨丽颖都不愿意管她家事，面子上过得去就睁只眼闭只眼拉倒了。今天倒是奇闻了，这葛秀秀的女儿也碰上了对手，顾晓姿就在这一刻成为了全部焦点。她还是按照方法来丈量了需要插进胃里的长度，然后将枕头从葛秀秀头下撤出，平躺状态下，使鼻、咽喉、食道、胃呈一水平线上，这样更利于插进去的概率。“婷婷，你等会帮我扶着葛奶奶的头啊。”顾晓姿交代了句，对着睁着双眼来回转悠的葛秀秀说：“奶，我要给你插胃管了，你跟我配合一下好不？要不然插不进去受罪的还是你，这样你配合我轻一点，一次性就成功，你还少受点罪，行不？”葛秀秀的女儿在一旁嗤之以鼻：“哼，一个植物人你跟她讲跟你配合，她要是能配合还能在床上躺这么多年。”顾晓姿没有被她的话所干扰，低着头只管做自己的事。她将胃管重新润滑，又用石蜡油棉球在鼻孔里来回旋转，确保胃管能顺利通过。“好了，奶奶，我要插了，你别紧张，放松点就可以了，我会慢慢的，好嘞，你别怕啊…马上就好…”鼻管顺利进入鼻腔，在第一个狭窄处，也就是鼻翼那里挡住了。葛秀秀紧紧着鼻子，以此来抗议插胃管给她带来的难受。徐慧在后面紧张出一身冷汗，刚才她们三个都试过了，每次一到这里，葛秀秀就跟她们杠上，几次三番就不松鼻，让她们回回失败。这回又是这里，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看顾晓姿下一步是什么。顾晓姿拿着胃管一动也没动，她在等，她知道插胃管是相当难受的，一个小拇指粗的橡胶管子，通过鼻子里一直插进胃里，怎么想都不可能好受了，若非必要，谁又愿意来遭这份罪。还是这么一个快80岁的老人家，马上就要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子孙绕膝的日子，却偏偏躺在床上生不如死，大小便让外人伺候，什么隐私、自尊通通都没有了，搁谁身上谁能接受，这要是嘴能说话，第一件事就恨不得让家属买点什么药吃了死了拉到。忽然，一道闪电从她脑中闪过，刘洪波跟她聊天时说过的话又一次浮现在脑海，她好像隐隐察觉到自己要抓住这个答案，可偏偏一闪而过，快到连尾巴都没想明白就跑走了。“顾姐？”周婷婷看她发愣，就悄悄叫了叫她，这时，她看见杨丽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就站在门口，她想开口提醒，杨丽颖伸手在嘴边嘘了一声，制止了她的动作。是个人都能明白，杨丽颖这是要看顾晓姿怎么处理了。周婷婷暗暗捏了把汗，只能在心里不断给顾晓姿打气、加油。鼻饲管一直不动，这让葛秀秀莫名放松下来，也渐渐适应了这个感觉，她的鼻子慢慢松开，就是现在——顾晓姿见准时机，稍稍用力，鼻饲管顺利通过鼻翼下了下去，她立马命令道：“婷婷，把奶的头抬起来，轻点。”周婷婷不敢懈怠，双手扶着后脑勺慢慢往前抬，也就成为这个机会，鼻饲管又通过一处狭窄，来到了最后位置——胃。而这惊险的插胃管也到这一刻完成任务。太好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在赞叹顾晓姿厉害之余，心也落回了肚子里。最后固定好，剩下的就交给周婷婷来处理，顾晓姿退到了一边，这才看见门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杨丽颖和刘洪波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脸有点发烫，到现在顾晓姿还改不了被别人一关注就脸红的毛病。杨丽颖没说什么，事情已经解决完了，她也没有要出面的必要，跟护理员交代了两句，就走了。顾晓姿略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在别人地盘，自己出尽了风头，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不找你也好。想开以后，顾晓姿就等着周婷婷她们弄完，打算一起回去。杨丽颖回到办公室，她心情看着不错，不止护理员看出来了，连平常不怎么跟她说话的老人都察觉到，打招呼时嘴角就一直扬着没有下来过。有点稀奇，等她进到办公室里以后，护理员纷纷围在一起探讨今日院长心情转变这么快，大概是碰上什么喜事了。是不是碰上喜事是不知道，反正杨丽颖十分开心，顺道拿出手机报喜。相比她这边，万玲那里可是愁得要命，顾晓姿一走，一些摊子全挤在了她这里，虽说也没什么大事，上门有护理员，需要医疗方面顾晓姿会安排好时间回来自己弄，这些还都不算事，最主要的这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撞邪了，那个叫李凤的女人三番两次登门要见顾晓姿，问她什么事还咬紧口一个字不说，打发还打发不走，真是要了万玲老命了。“喂？”电话接起来，万玲看到杨丽颖的名字就觉得没好事：“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想把人给我放回来了？”“No.No.No。”杨丽颖难得好脾气说：“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顾晓姿潜力非常大，留在你那里让她施展不开拳脚，不如让她直接到我养老院上班吧，我可以好好培养她。”“你说什么！”“别这么激动，后面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选择嘛，要是她不想待在这，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万玲急了眼，好家伙，这出去学习一趟把人也给搭进去了，顾晓姿啊，顾晓姿，你倒是挺有本事，能让老杨这么个犀利眼给相中，我是该替你高兴呢还是该揍你一顿呢。“你想都别想，这可是我的人。”万玲不怒反笑，“你这算盘都打到我身上了，这顾晓姿的能力只能说比你想象中还要潜存实力，倒也感谢你帮我提拔她，不过呢，有一点你可能掌控不了，她这个人你摸不透，她可能没你那么心机重，但这也恰恰是她的优点，因为你猜不透她。”万玲可太清楚杨丽颖的手段和心思了，那种不择手段也要强压你一头的魄力，就算自己有时候也招架不住，不过人都有个底线，触及到底线就算是个动物也要拼了命反抗。这个回答并没有让杨丽颖打消念头，反而万玲的话更加重了她想要挖下顾晓姿来，她还真就不信了，自己也算是在养老院里七进七杀这么多年，什么鱼龙混蛇没有见过，没有打过交道，这么个小小的顾晓姿，又忠厚老实，连点弯弯心思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拿不下来。“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聊了，我这忙着呢，你有空跟她说让她早点回来，她闺女我们快架不住了。”电话啪的挂了，杨丽颖抿着嘴憋不住笑，这是把万玲逼到什么程度了，竟然拿出孩子这种笨办法来套路顾晓姿，这让自己更来了兴致，看来自己说不定真能捡着个宝。杨丽颖一下来了兴致，她忍不住想马上跟顾晓姿商谈一下，这边刚找到她电话想给她打，就又关上了屏幕。不急，不能急，她自己默默压下这份雀跃，她决定再等等，看看这个人还能再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此时万玲那里是真陷入了忧愁，这杨丽颖跟她打了多少年交道，什么手段她会不知道？自己最后那句话说出来时都有点底气不足，看来这怕是要成为杨丽颖拉拢顾晓姿的一个机会了。“也不知道晓姿能不能抵制住那家伙的诱惑，啊～烦死了，当初就不应该同意她跟着去学习，现在倒好，羊入狼口，想拔也拔不出来了，气死了！”“气什么？”李萍推门进来，刚好听见最好那句：“谁又惹你生气了？”万玲幽怨地看她，又气又无奈的把刚才电话内容告诉了她，李萍坐下后也沉默了，对于这个她也是没底，毕竟条件如果提的得当、又能抓住你的心思和忧虑，在这个基础上提升你所享受的待遇，是个人都会做选择，所以才会有刘洪波那样拔尖的医生死心塌地在那干。“小顾...应该不能吧。”这话问得李萍都心虚。万玲正襟危坐，一脸忧愁：“那谁知道，谁不想往更高上面爬，在经济基础与你所有的东西不成正比时，谁都会选择那个能给你更优条件，并且环境简单的老板。”哎...李萍叹气，这一点她也无可奈何。“行了，你往好处想，这或许也是老天爷给小顾的一个机会，她有两个孩子，又是单亲妈妈，自然想要给孩子创造更好的条件，别的不说，就老杨那边资历确实比咱们这边强，而且在那边也不用像在这里一样什么都从头开始干，那边居家护理都已经成立了好几年，无论什么都已经形成了规模系统，咱这里光咱养老院一腔热血的宣传、拼命干也不行，别的养老院都坐等着收成。这个螃蟹不是谁都能吃的，这一点，你干之前难道没想过吗？”李萍的反问正中万玲要肋，这个问题在她将顾晓姿拉拢过来干居家时，就被那腔热血给淹没了，在后来每一个日夜，看到顾晓姿这么努力时，更没有放弃的想法。可现在...在实力面前，万玲头一次感受到了压力无形压在她肩膀上。她现在就是站在悬崖中间的雏鹰，上去也是九死一生，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着看顾晓姿能不能抗住诱惑，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