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笑着点头，并不回应，只是跟同样面露狐疑的肖城自我介绍了一下。
介绍得非常简单，
姓苏，是个小小的捡漏主播，受虞老板所托，给肖城掌掌眼云云。
林老板有一拳在棉花上的错觉，又不好太露痕迹，只好悻悻然作罢了。
“苏主播是吧？”
“帮我看看这件宝贝。”
肖城将装着鸡心碗的紫檀木盒子推给了苏白。
苏白没有上手，只是一打眼，就啧啧赞叹：
“好东西，有年头了啊。”
林老板、海子，一颗心落地。
直播间里众人都惊了：
【苏神，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难不成，真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真的鸡心碗，还都过了海子的手？】
【概率上是有，不过比买彩票中特等奖还要低。】
林老板：“哈哈，苏主播好眼光啊，不愧能做捡漏主播这个行当，眼力真是没的说。”
他赶紧给苏白捧高高的。
肖城也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既然苏主播也觉得没问题……”
苏白似笑非笑，伸手抚摸紫檀木盒：“当然没问题，这盒子是大开门的物件，清末的老料老工。”
林老板：“是啊，苏主播说得……呃，你说的是盒子？”
苏白理所当然地道：“是啊。啧啧，好东西啊。”
说半天，是在说紫檀木盒。
直播间里粉丝笑不活了。
万选斋里，
林老板和海子脸皮抽抽，感觉被耍了。
反倒是肖城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问道：“苏主播，那鸡心碗呢？”
苏白给了个笑脸：“我正要看。”
她也不戴手套，就这么从盒子里取出鸡心碗，借着灯光观察。
一边看，一边说：
“明永乐、宣德年间，最喜欢烧制这种款式的碗。”
“看形状，底足很窄，碗底心外侧有鸡心状突出，所以叫鸡心碗。”
“这种形制其实不太实用，而且废品率很高，所以永乐、宣德之后，后世就不怎么烧制了。”
“清三代的时候有过复烧，只是隔了两三百年，工艺、青料等等都大不相同，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这只就是明代的风格。”
肖城眉头一皱：“风格？”
苏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富三代，果然跟虞老板说的一样，不是看上去那么废嘛，
居然一下子就把握住了她话里面的关键。
苏白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永乐，宣德这两个年代烧制的鸡心碗，又有些区别，主要就在重量和胎体厚薄上。”
“永乐的轻薄些，宣德的厚重些。”
肖城摇了摇头，听得有点懵，问道：“苏主播，那这只是永乐的，还是宣德的？”
苏白摇头：“都不是。”
肖城皱眉：“难道是清的？那不才200来年。”
苏白再摇头：“我估计是樊家井的，还带着火气，不说200来年，我看200来天都没有。”
肖城猛地扭头，看向林老板。
林老板又惊又怒，叫道：“肖少，你别听她胡说，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屁啊。”
说着，他还踹了海子一脚：“肖少，我刚才介绍过，这是海子，鼎鼎大名的捡漏主播，他也掌过眼，确认这是开门到代的真货。”
“你一个小主播，张口就来啊，仗着有几个粉丝是吧，你粉丝有海子多吗？”
林老板在拼命输出，没看到海子面露尴尬之色。
比粉丝，他还真只有人家的零头。
关键是，海子还处在幻灭中，在苏白笑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完了，全完了。
林老板还在挣扎。
肖城左右看看，不知道该信谁？
林老板已经说到这只鸡心碗的来历，有鼻子有眼的，包括怎么收来的，请了哪些专家鉴定，全都有合规合矩，并且视频为证。
【要不是我亲眼看到苏神捡的漏，我还真就信了。】
【不是海子就杵在边上，我听着也觉得好真啊。】
【靠，太有欺骗性了，前面都是真的啊，不管是专家鉴定还是其他的录像证据，毕竟他真的有过真货啊。】
肖城立场也渐渐地偏向林老板，用狐疑的目光看向苏白。
“视频？”
苏白忽然来了兴致，问道：“肖少，你有看过这个视频吗？”
肖城点头：“当然有，林老板发视频给我鉴赏我，我才挑中了这只鸡心碗。”
说着，他拿出手机，点开林老板曾经给他发过来的视频。
有碗的细节，有鉴定的经过等等。
苏白凑过去看了一下，笑着点头：“这几个专家鉴定得很细，水平也没问题。
视频里面的鸡心碗确实是真的。”
林老板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知道错了就好……”
苏白一摆手：“我说的是视频里的碗，可没说眼前这只。”
林老板色厉内荏：“你什么意思？”
苏白掂量了一下高仿的鸡心碗，对肖城道：
“这只碗确实仿得好，林老板是用心了的。”
林老板黑着脸，这个称赞，他可不敢接下来。
“只是，仿的人水平再好，也有缺陷，就是他没有细细地把玩过真货。”
“甚至，可能只见过图片，没有见过真的明永乐鸡心碗。”
苏白再次掂量了一下高仿的鸡心碗，接着道：“重量，重量不对。”
“这只鸡心碗的重量，介于明永乐和明宣德之间，不如永乐的轻，又比宣德的轻，就很尴尬。”
林老板脸色瞬间就变了，强撑着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什么轻啊重的，你有比过吗？张口就来啊。”
“还说什么别人没见过真的，你有真的吗你！”
林老板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他的确有过真的，他都没看出真假来，这个小主播肯定也不行。
苏白乖巧地点头：“林老板说得对，是不能张口就来，另外，我还真有真的明永乐青花莲瓣鸡心碗，我们就来称一下。”
“小钱！”
她一招手，早有准备小钱拿出称，再拿出了一只——鸡心碗。
“咦？你真有。”
肖城诧异地看着刚刚拿出来的鸡心碗，左看看右看看，并没有能看出有什么区别。
放到秤上，确实是刚拿出来的那只更轻一点。
苏白这时候笑着凑到林老板身旁，对怀疑人生的林老板道：
“林老板，是不是觉得这只鸡心碗有点眼熟？”
林老板先是下意识点头，再飞快地摇头。
“我三天前捡漏的，5000块。”
“当时，这位海子也在。”
海子咬着牙，做最后的挣扎：“没有，我没有见过你。”
林老板也咬牙：“你凭什么说你这只是真的……”
他话说到一半，肖城伸手打断：“你住嘴。”
他再看向苏白：“苏主播，你来说。”
苏白耸耸肩，向着肖城摊开手：“肖少，借你手机用下。”
肖城狐疑但配合地解锁交出手机。
苏白打开刚才的视频，就是很早之前林老板发给肖城选货用的那个。
“证据不就在这里吗？”
“这视频拍得真好，连底足上头发丝一样的小缺口，青花手绘的小细节都表现出来了。”
她这么一说，
肖城瞬间就懂了。
先拿过林老板和海子拿来的高仿鸡心碗，对着视频核对，慢慢脸色就变了。
他将碗一推，再拿起苏白刚才拿出来的真鸡心碗，这次随着核对视频，眉心渐渐舒展。
一旁，
林老板和海子面如土色。
林老板是悔的，悔在不该给肖城发视频，不然还能狡辩一下。
海子也在悔，悔的是没有在看到苏白的时候掉头就走。
这次怕是不好脱身了。
两人谁都没有真正后悔弄虚作假的事，只是后悔被抓包了。
苏白在边上把三天前发生的捡漏的事，
以及，
她的推测，
还有，
80多岁的张老师的下场……
全都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肖城脸色跟霓虹灯一样，变幻个不停。
先是遇到假货的失望；
再是又见真货的欢喜；
然后是听闻做局的愤怒，
最后是对两人手段的鄙视。
“呵呵，好的很，好的很，卖假货就算了，干你们这行的，谁不卖假。”
肖城冷冰冰地开口。
苏白在心里面默默地补了一句：我，我不卖假。
“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居然想做局坑我。”
“还是在我最关键的时候，做局想让我在爷爷的80寿宴上丢个大脸是吧？”
“我怀疑，你是不是我那些叔伯堂兄弟们派来的啊。”
说到最后，已然是诛心之言。
林老板和海子彻底面如土色。
这已经不是卖假、做局的事了，这是卷入豪门恩怨了啊。
要死人的。
“我没有啊，真没有啊。”
林老板连忙叫屈：“我也是被蒙蔽的，肖少你不要听她乱说，她没有证据。”
海子在边上点头如啄米。
肖城冷笑：“老子又不是法官，跟你讲证据。”
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拨通了电话，淡淡地来了句：“进来几个人。”
人马上就进来了。
一水的黑西装，墨镜，身高一米八多，壮得能打死一头牛。
这样的保镖，进来了四个，其中居然还有一个黑人，一个白人。
“啧~”
苏白躲在一边看戏，生怕被溅一脸血。
“把他们扔出去，扔得远远的。”
“再敢出现在我面前，腿打断。”
肖城一声令下，林老板和海子就惨叫着被拖了出去。
刚到万选斋门口，肖城皱眉又补了一句：“太吵了。”
于是，两人一人肚子上挨了一拳头，顿时都叫不出声来了。
万选斋里，瞬间清净了下来，
肖城调整了下情绪，堆出笑脸：
“苏主播，不，苏姐。”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肖城，你叫我小肖就好了。”
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