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战死,她在凉州苦寻半年,但一无所获。
她以为,清河崔氏与皇室的联姻会不了了之。
毕竟,日积月累,在先帝爷和太后的有意撮合下,雍王殿下和她的名声着实算不得清白。
于公于私,都不会将她再配给梁少渊。
只可惜,事与愿违。
先帝爷的托付,她无法拒绝。
她不只是她自己,她背后还有无数的族人。
清河崔氏,远没有外人看到的那般古板守旧。
族中的小娘子可以选择出嫁,可以选择招赘婿在族,甚至只要能力不俗,可以选择自梳不嫁。
能成为第一世家,除却品性,看重的便是能力。
只可惜,她生来,便没有这样选择的机会。
无论她多优秀,无论她多努力。
只因她是父亲唯一的嫡女,只因她被钦天监批命为母仪天下的凤命。
说到底,不过就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堂而皇之的理由,将清河崔氏与大雍皇权牢牢的绑在一起。
所以,她学再多,到最后都也只能认命成为一朵娇艳的花被养在花瓶之中。
她的学识,她的见解,她的经历,似乎都是为了让这朵花更名贵。
就如梁少渊那日所言,她只能是附庸。
这是她在年少时,便已明白的真相。
命运既定,父亲也对她多有宽容。
所以,她才有幸见过更壮阔的山海,更凛冽的风沙。
雍王,知她,懂她。
所以,哪怕心中念她,也还是顶住先帝爷的压力迟迟没有提婚娶之事。
就在她打算认命时,雍王死了。
她甚至还记得当年大军开拔前,雍王银甲长枪,意气风发,眼睛亮晶晶似是有星星般低声告诉她,等他回来。
雍王殿下身上纯粹的少年气,永远耀眼。
不会因成熟,不会因阅历而消失。
银甲上的红色披风,夺目的如同天边万道霞光交织而成,灼伤了她的眼睛。
那一刻,她的确认命了。
她想,是他,日子应该也不难过。
只可惜,命运总是不愿让人好过。
她的认命,好像太早了。
到最后,她成了梁少渊的妻子。
当年的这一幕,她已经刻意忘记了。
却不曾想,今日,在这长生殿中,犹如狂风骤雨,席卷而来,她避不开。
崔灿雯微微阖了阖眼睛,藏起汹涌而至的情绪,微微勾了勾唇角,平淡道“书读的不错。”
往事已矣。
还是莫要因早已沉没在黄沙中的旧人心神不宁了。
过往种种,皆应成为她不断向前的动力,而非阻力。
她只是想有一个选择罢了。
天下女子何时才能如自己的意愿做选择。
可以选择相夫教子,安于后宅,而非必须如此。
她是皇后,想要一个选择,比寻常女子更艰难。
王宝继续道“不敢瞒娘娘。”
“奴才入宫前便已在私塾开蒙,入宫后,也未曾放弃。”
崔灿雯想起白露在她耳旁曾叽里咕噜说的话“你家世清白,有个秀才父亲,还略有薄田,为何走了这条路。”
算不得小富之家,但也不愁温饱。
王宝一愣,脸上流露出一缕悲切,小声道“田没了。”
“父亲死了。”
王宝入宫时,尚是年少。
崔灿雯叹息一声,世家,勋贵,的确是个日益膨胀的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