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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死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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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重云如盖,秋风拂树,黄叶纷纷飘零。

这样一个晦暗的日子里,皇帝刘宣下令免了早朝。朝臣们都知晓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的陛下要包庇那杀人的凶手,他们的心中又怎能平?

太仆李翰如今虽是掌宫廷车马之事,但从前却是在掌监察弹劾的御史台任职,曾就御马一事大肆弹劾过程昭。可却因一场地动而不了了之。他当时颇有些心灰意冷,又为了亲人便离开了与上位者多有冲突的御史台。

如今又是一场地动,又是一桩违规乱矩之事,而皇帝又像当初包庇太尉一样要包庇贵妃公主,他心中为此激荡不平,因而做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李翰年近半百,瘦削的面容上细纹满布,他的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他头戴进贤冠,身穿黑色官服,腰配银印青绶,面色肃穆地走进了他父亲李孝如的院子。

李孝如已是古稀之年,鹤发童颜的他跪坐在室内案后看着一册书简。一旁的烛火映照着他的面容,温暖又慈祥。

他素来以孝道闻名,当初便是因此举荐入仕,他曾担任过已故的圣仁皇帝刘寓的太子太傅,在百官之中颇有美誉。

他看向从晨光之中走进室内的李翰,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李翰下巴上那道明显的疤痕时浮现出心疼和无奈。他将书简放下,严肃地看向跪拜在地的李翰。

李翰三拜之后,跪俯于地垂泪道:“父亲,孩儿不孝!陛下荒唐,孩儿不愿再看朝纲不振,儿想以死纳谏,求父亲成全!”

李孝如闭上眼长叹一声,再睁开眼来时,眼中尽是坚定。他如何不明白李翰这些年来的苦闷隐忍,他的孩子本不该如此,本应随心随性。如今,他想做一回自己,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怎能不成全?

他用苍老却深沉的嗓音说:“浩明,你起来!你身为臣子,敢于纳谏,是为忠。你不顾生死,是为义。你当初为母侍疾而辞官,是为孝。你为免子女亲人忧虑而隐忍,委屈多年,是为仁。忠孝仁义,你占了个全,得子如此,还有何求?”

李翰已直起腰来,他深深地望着他敬重的父亲,眼中流下感激又眷恋的泪水。

李孝如伸出苍老的手,朝李翰招了招,他慈祥地笑道:“孩子,过来。”

李翰跪行至书案旁。

李孝如用皱纹满布的手掌摸了摸李翰已生华发的头。他用眼睛描摹着李翰的眉眼,恐日后不得相见,他想再好好看看他的孩子。

好一会儿后,他哽咽地说:“如今,你母亲已去,你的儿女都已长大成人,各自婚嫁。至于你的妇人她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有你儿女照看,自然是稳妥的。而为父,年已古稀,还有什么看不透的?你不必忧心,随心随性,做你自己吧!”

李翰垂泪后退,磕头道:“多谢父亲!”

李孝如的眼也湿润了,可他却决绝地说:“将我那口棺木抬上,好叫陛下明白你的决绝!你若身死,便在此安息!为父送你最后一程!”

李翰重重磕了一个头,沉重得让李孝如的心为之颤动。李翰决绝起身,弯腰拱手道:“孩儿去也,父亲保重!”

李孝如目送着李翰走出院门,而后他站起身,脚步不稳地行到房门口。他眼中落下泪来,他多想再看一眼他儿子的面容。可他不能,他是他的父亲,他怎能在此时乱了他的心!

我的孩儿,望你此去,秋风莫起,风雨不至,得偿所愿!

李翰面色肃穆,脚步沉重地步行至朱雀门外。他在宫门外跪下,他的奴仆将那口原木色的棺材放在他身后。棺材撞击地面发出沉重的声音,让那些宫门禁卫也不由得动容。

奴仆退去,他们都知道这是属于他们主人的战场。

一路行来,引得许多官员百姓跟随观看。

那些官员议论:“这李太仆是要抬棺进谏,他一个掌车马的如何行御史之责?”

那些百姓议论:“这个官员当真是不怕死,竟敢将棺材抬到宫门口来,当真是罕见!”

李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他丝毫不在意那些议论。他从袖中掏出一卷谏书高高捧起,沉声呼喊道:“陛下,臣李翰冒死进谏,求陛下以江山社稷为念,莫要再枉顾法纪,行包庇之事!请陛下交出贵妃公主,依法严惩,不可姑息!”

秋风骤起,拂动他黑色的广袖,可他决绝的心却不会动容。他孤身一人却决绝如斯,当真是可叹可敬!

生死虽重,可这世间却也有比生死更重要的!

消息很快传进了御史大夫的府中。忧虑愤懑的何执闻此信精神一振,忙命奴仆替自己换上官服。他刚将那银印青绶佩在腰间,他的夫人赵氏连鞋也未脱,便急匆匆地走进了室内。

赵氏是蜀郡人,脾性泼辣,言语直接。她年近四十,却仍旧肤白貌美。她瞪着一双美目,看着身穿官服的何执问道:“你这是做何?今日休朝,你穿什么官服?你莫非也要学别人抬棺死谏?”

何执这个连皇帝、太子和太尉都敢指责劝谏的人,却是个极惧内的。他被赵氏吓得胡须都抖了抖,抱着进贤冠退到了奴仆的身后。

“你们都出去!”

赵氏高声吩咐,那些奴仆闻言走出了室内。

何执孤立无援,只能紧紧地抱着手中的官帽朝她讨好地笑着,口内解释说:“夫人误会。有夫人女儿在,我怎敢抬棺死谏?只是,我身为御史大夫,行的是监察规劝之职责,如今却有人越俎代庖,我自然该去教训他一番,穿上官服也有威严些。”

赵氏如何不知何执这都是哄骗的话,她径直走到床榻边,拿起放在枕下的戒尺。她用那长长的戒尺指着他道:“你少说些废话!今日你就不能出这府门!”

何执深知赵氏脾性,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他忙将进贤冠放下,走到她身边来揽着她柔声劝道:“夫人,若我今日不去,日后还有何脸面面对同僚?”

赵氏握着手中的戒尺,瞪着他说:“什么脸面?什么同僚?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你若竖着出去,横着进来,叫我们怎么活?芙渠才嫁去汝南袁氏,玉簪也要与程太常家的大郎议亲,你若发生不测,该如何是好?”

何执与赵氏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名芙渠,一名玉簪。

赵氏的话音刚落,她的小女儿何玉簪便出现在了门外。何执见了她,如见了救星一般。赵氏谁的话都不听,唯独听这个小女儿的话。

何玉簪生得如同枝头洁白的玉簪花一般清新脱俗,她脱了鞋走进室内,恭敬地行了一礼。

赵氏却看着她冷脸道:“今日你来劝我,我也是不听的!这事关你阿父生死,不容妥协!”

何玉簪站起身来,她恬静地笑了笑,亲昵地唤道:“阿母。”她和何执交换了一下眼色,又说:“您何故如此担忧?难道您不知,当今陛下最是和善仁慈,怎会要臣子的性命?您就让阿父去吧。阿父这是尽忠职守,是他身为臣子该做的。阿母如此阻拦,若让阿父失了尊严体面,阿姊与我在夫家也是抬不起头来的。”

赵氏最是疼爱两个女儿,她的大女儿是远嫁亦是高嫁,若无倚仗只怕日子艰难。她的心不免动摇,拿着戒尺的手垂落了下来。

何执见状忙弯腰拱手拜道:“请夫人成全!”

赵氏深深地看了何执一眼,而后将戒尺摔在地上,她转身看着门外道:“罢了,你去吧!”

何执闻言,又弯了弯腰,拜道:“多谢夫人!”他起身拿了进贤冠,又看向赵氏和何玉簪,他宽慰道:“我此去虽是尽忠职守,可也会顾念你们,不会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们勿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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