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和蔼的男人,至少早川望看见他的第一眼是这么认为的。
他穿着常服走进病房,打招呼时取下头上那顶白色礼帽,向早川望表示感谢,随后坐在病床前,询问着他的一些状况。
而交谈的话语细数下来,无非也只是父亲对女儿的救命之恩表达的感谢,早川望已经听习惯了这样的话,谢谢和特别谢谢。
但,有一句让早川望其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尽管对外的理由是勇敢的见义勇为,但身为绪川雪兔的父亲,他对早川望或多或少了解了一点。
如果只是纯路人关系这样解释的确有说服力,但当二人是互相认识的熟人时,动机在他的眼里就不再那么单纯。
说人话的话就是——
他很在意自己所做的这么多事情为了什么?
从旁人来看付出的的确很多,又是受伤又是住院,可正是因此,单单只是凭借着勇敢,令人难以相信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说不定是怀着某种别样的情愫……
当时早川望还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只是愣了愣然后回答了一句「说来话长……」,对方便不再追问,只是沉默半响后留下一句「我会回去问问她的」。
接着起身,离开前留下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现在想想,早川望才明白过来他是在暗暗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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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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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川望的思考在高桥优夜的嘿嘿声中断。
他转过眼,看见的是欢呼的高桥优夜。
貌似就在刚刚,有人在line上告诉了他考试的成绩,比起上次的挂6门,这次考试只挂3门,进步的可谓是十分辽阔。
以至于在命令禁止喧哗的病房内,高桥优夜都踩在了凳子上兴高采烈。
“好好好,这次的暑假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度过了!我要度过一个充实、伟大、美满、幸福的暑假!”
“你是指歌舞伎町那条街每个店子都去一次?”咲太有马没有感情地吐槽,“那的确是充实、伟大、美满而又幸福的暑假。”
“要不要我带你一起?”
“……不去!”
“你的犹豫暴露了你内心的真实想法!”高桥优夜挤眉弄眼,贱兮兮地说道。
在他们把话题开往成人的阶梯上之前,早川望轻咳一声,适时的拉住了这两个未成年的友人,主动的转移话题。
而其中一个就是告诉高桥优夜他机车的事情。
早川望说完机车的话之后,都准备拿出钱包道歉,高桥优夜却困惑地说机车已经在自己的车库里面停着的了…他没有弄丢。
好吧……有点尴尬。
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消息,没有弄丢再好不过了。
而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又被敲响,貌似又有人过来看望早川望了。
“请进。”
推开门的是一位男人,早川望对他很熟悉,那是长风清一,他穿着一袭黑色的和服,站在门口却没有进来。
房间内的两位友人转过头看去,随后神色各异。
他们只是从报道中了解部分的事情,早川望并没有和他们透露重要人物是谁,大概的感觉就是他们只知道有这件事情,而不知道是谁。
所以现在他们有点意外这个人的到来。
高桥优夜下意识变得拘束起来,咲太有马也慢慢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病房里面的氛围一下从轻快变得有些沉重,因为过往有些不好的经历。
不过过往…都已经很久远了。
早川望心想。
而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长风清一想要看见的…他一时间也有些愣住…随后手握拳在嘴边,清咳一声,让开路。
藏在他身后的绪川雪兔出现在门边。
几人将视线投在她的身上。
绪川雪兔今天穿了蓝色的吊带裙,洁白的肩膀露出显得年轻又有些活泼,能够看出是有精心打扮过…她揉着发丝,有些微妙的和早川望对视。
“绪川同学也来了吗?……”
最先出声的是咲太有马,他没想到居然除自己这干人外,还会有人来看望早川望…实在是有些意外。
高桥优夜并不清楚早川望的异性关系,但同样有些不爽…因为美少女来看望了他。
可恶。
因为前面就提到过,事情被隐瞒了大部分的情况,所以咲太有马和高桥优夜,都以为绪川雪兔是出于「关心」的理由才来医院探望的。
毕竟除此之外,探望也没有别的理由。
两个人走了进来后,原本的病房显得略微有些拥挤起来,高桥优夜和咲太有马坐在一边,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边,正襟危坐,躺在病床上的早川望一时间有些像是在法庭般的肃重。
但很快,他注意到长风清一在底下给自己打了打手势,动着嘴唇没有出声。
早川望读着他的唇语。
「想……」
「要……」
「单……」
「独……」
「聊一聊……」
想要单独聊一聊吗?…
早川望沉默片刻,随后和两个友人商量了一下——的确需要单独聊一聊,有些事情还没有说完。
以「特殊」的借口支开两个人之后,长风清一和绪川雪兔留在了房间里面,早川望已经坐好准备面对话唠般的拷问,眼神有些迷离。
…那个时候要是不犹豫的话,事情也不会闹的这么大吧…
但很快,站在门边的长风清一没有上锁门,而是打开,然后倒退,自己也走了出去。
直到房间里面只剩下早川望和绪川雪兔,门才合上。
好像…单独聊聊不是指和他。
早川望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转过头,看向绪川雪兔。
说起来,这也算是两个人很久以来第一次正式的见面,没有人会打扰。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大概是想说的话很多无从提起。
“…你的伤…没事吧。”
“医生说要两三周大概才会痊愈…事情倒没什么事情,毕竟痊愈就没事了。”
“喔…”
“……”
短暂的沉默过后。
“对不起…”
“…呃,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要是那天下午不拦着你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早川望挠挠脸颊,慢慢地说:“说起来,我后面看见你了,看见你去了那些地方…伱怎么后面突然又跑出去了?”
“我……”绪川雪兔想起来这件事情,捏了捏裙摆有些脸颊发烫,最后低着头,佯装叹气。
“都怪你。”
“什么叫都怪我?…”早川望一时间没有听懂。
“…反正都怪你,谁让你老是藏着捏着什么都不说,啊…真的是,唉。”
绪川雪兔不想说了,一直叹气叹气,但实际上在藏着眼泪。
早川望见状,觉得要为自己打抱不平:
“我不知道我藏了什么…如果你是指练剑这件事情的话,我背着剑包路过你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你有什么特别反应。”
“谁知道你是玩真的…”
“原来这种事情还能玩假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绪川雪兔有些无从解释,只好支支吾吾,“就是,那个,那个……”
最后她那个那个的也没用结果,沉默下来,选择不再说。
之后又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气氛,那不是尴尬,也不是沉默,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浮动,清甜芳香的花朵在蔓延,和白色的窗帘一起。
早川望左右看看,发现这来源于低着头的绪川雪兔。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也许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没必要特地去看的。
嗯…
“如果要上厕所的话不需要顾虑我。”
早川望想了想贴心地说道,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绪川雪兔被他气笑了:“你在说什么啊?!”
“看上去你有些不自在,所以出于可能的角度建议一下。”早川望不以为然地说,“现在看上去貌似好了?”
“我一直都没有不自在好吧…”
“好好好…”早川望捧读。
重新活跃的她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像是生气嘟嘴,却又能够看见她留下的余地,早川望觉得这样才对劲,慢慢地重新熟悉,像是在扶着墙壁学习走路。
转眼看向床头柜,思考片刻,早川望从病床上拿起两个苹果,然后把其中一个苹果递给她。
绪川雪兔愣了愣,随手伸手接过。
“苹果?”
“苹果。”早川望用袖子擦擦就着皮咬了一口,“很甜的。”
绪川雪兔疑迟几秒懵懵懂懂,被递到手边苹果的形势所迫,也跟着咬了一口。
的确很甜。
“嗯…吃了我的苹果你就要答应我一个事情了。”早川望冷不伶仃的突然说道。
“……?”绪川雪兔还双手拿着苹果呆萌的愣住,“什么?”
“吃了我的苹果就要答应我一个事情。”早川望重复一遍。
绪川雪兔这时已经听明白,咽下苹果喉结动了动,她拿着苹果感觉拿着的不是红彤彤的富士山,而是某种沉重的契约。
不会被要求奇怪的事情吧?…
要是突然提出那种要求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