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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回 安重荣纳叛招降 钱弘佐继位称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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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晋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出身自行伍之间,平时恃勇暴躁,曾经对部下道:“现今时代,讲甚么君臣,但教兵强马壮,便好做天子了。”

镇州府衙立有旗杆,高数十尺,安重荣曾经手拿弓箭自夸道:“如果我能射中杆上龙首,必得天命。”说着,便弯弓搭箭射去,正中龙首。遂投弓大笑,侈然自负。

从此私下召集亡命之徒,采购战马,意欲独霸一方,每有奏请,总要逾越制度,朝廷稍稍批驳,他便反唇相讥。

镇帅多跋扈不臣,都是跟当日的主子学习出来。

晋高祖惩前毖后,曾经有戒心,义武(定州)节度使皇甫遇,与安重荣是儿女亲家。

晋高祖恐他就近联络,特徙皇甫遇为昭义(潞州)节度使,并命刘知远为北京留守,隐防安重荣。

安重荣不愿事晋,尤不屑于事辽,每见辽国使者,必箕踞谩骂,有时还将辽国使者杀毙境上。

辽太宗曾经贻书责问,晋高祖只好卑辞谢罪。

安重荣越加气愤,适遇辽国使者拽刺过境,便派兵将他捉来,再派轻骑四出剽掠幽州百姓,安置于深州博野县。

又上表晋廷,略言:

吐谷浑、突厥、契苾、沙陀等,各率部众归附,党项等亦纳辽牒,愿备十万众击辽;朔州节度副使赵崇,已逐去辽节度使刘山,求归中国;此外旧臣沦没虏廷,如赵延寿、董温琪、沙彦珣、翟璋等,亦皆延颈企踵,专待王师。天道人心,不便违拒,兴华扫虏,正在此时。陛下臣事北虏,甘心为子,竭中国脂膏,供外夷欲壑,薄侮臣民,无不惭愤。何不勃然变计,誓师北讨,上洗国耻,下慰人望,臣愿为陛下前驱云云。

晋高祖览奏,却也有些心动,屡召群臣会议。

北京留守刘知远,尚未出发,劝晋高祖勿信安重荣。

桑维翰正调镇泰宁(兖州),闻知消息,亦上密疏劝谏,略云:

“窃谓善兵者待机乃发,不善战者彼己不量。陛下得免晋阳之难,而有天下,皆契丹之功,不可负也。

今安重荣恃勇轻敌,吐谷浑假手报仇,皆非国家之利,不可听也。

臣观契丹数年以来,士马精强,吞噬四邻,战必胜,攻必取。割中国之土地,收中国之器械,其君智勇过人,其臣上下辑睦,牛马蕃息,国无天灾,此未可与为敌也。

且中国初定,士气雕沮,以当契丹乘胜之威,其势相去甚远。若和亲既绝,则当发兵守塞。兵少不足以待寇,兵多则馈运无以继之。我出则彼归,我归则彼至,臣恐禁卫之士,疲于奔命,镇定之地,无复遗民。

今天下粗安,疮痍未复,府库虚竭,兵民疲敝,静而守之,犹惧不济,其可妄动乎?契丹与国家恩义非轻,信誓甚着,彼无间隙而自启衅端,就使克之,后患愈重。万一不克,大事去矣!

议者以为岁输缯帛,谓之耗蠹,有所卑逊,谓之屈辱。殊不知兵连而不休,祸结而不解,财力将匮,耗蠹孰甚焉!用兵则武吏功臣,过求姑息,边藩远郡,得以骄矜,屈辱孰甚焉!

臣愿陛下训农习战,养兵息民,俟国无内忧,民有余力,然后观衅而动,则动必有成矣。

近闻邺都留守,尚未赴镇,军府乏人。以邺都之富强,为国家之藩屏,臣窃思慢藏诲盗之言,勇夫重闭之戒。乞陛下略加巡幸,以杜奸谋,是所至盼。冒昧上言,伏乞裁夺。”

晋高祖看到此疏,方欣然道:“朕今日心绪未宁,烦闷不决,得桑卿奏,似醉初醒了。”

遂促刘知远速赴邺都,并兼河东(太原府)节度使。

且诏谕安重荣道:

尔身为大臣,家有老母,忿不思难,弃君与亲。吾因契丹得天下,尔因吾致富贵,吾不敢忘德,尔乃忘之。何耶?今吾以天下臣之,尔欲以一镇抗之,不亦难乎!宜审思之,毋取后悔!

安重荣得诏,反加骄慢,指挥使贾章,一再劝谏,反诬以他罪,推出斩首。贾章家中只剩下一幼女,年仅垂髫,因此得释。

贾女慨然道:“我家三十口,皆死于乱兵,独我与父尚存。今父无罪见杀,我何忍独生!愿随父俱死。”

安重荣也将贾女处斩。镇州人民,称为烈女,已料安重荣不能善终。

深州饶阳县令刘岩,献五色水鸟,安重荣妄指为凤,养在水潭里。又使人制大铁鞭,置诸牙门,说铁鞭有神力,指人即死,自号铁鞭郎君,每次出入必令军士抬鞭而行,作为前导。

镇州城门,有抱关铁像,状似胡人,像头无故自落。安重荣小字铁胡,虽知引为忌讳,但反意总未肯消融。

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与安重荣同姓,恃汉江为险,隐蓄异谋,安重荣遂与他勾结,互为表里。

晋高祖天福五年,公元940年,三月。

晋高祖既虑安重荣,复防安从进,乃派人对安从进道:“平卢(青州)节度使王建立来朝,愿归乡里,朕已允准。特虚青州待卿,卿若乐行,朕即降敕。”

安从进答道:“移青州至汉江之南,臣即赴任。”

晋高祖闻他出言不逊,非常愤怒,但恐两难并发,只好权且包容。

安从进的儿子安弘超,担任宫苑副使,留居京师,安从进请求派儿子回去省亲,晋高祖同意,派他回去。

安弘超已到襄州,安从进遂决计造反。

晋高祖天福六年,公元941年,秋。

晋高祖忆桑维翰言,北巡邺都(魏州广晋府)。

任命刘知远为北都留守,兼河东节度使,出镇太原府。北都留守李德珫调任邺都留守。

学士和凝已升任同平章事,入朝面请道:“陛下北行,安从进必反,理应预先布置。”

晋高祖道:“朕已留郑王(石)重贵,居守汴京,卿意还有何说?”

和凝又奏道:“兵法有言,先声乃能夺人,陛下此行,京中事恐难兼顾,愿留空名宣敕三十道,密付郑王,一旦闻变,便可书写诸将姓名,派往讨逆了。”

晋高祖称善,依议而行,遂留石重贵居守,自向邺都进发。

八月。石敬瑭驾入邺都。

北都留守刘知远,已派亲将郭威,招诱吐谷浑酋长白承福,徙入内地,翦去安重荣羽翼,专待晋高祖命令,即刻发兵。

晋高祖因安重荣虽有反意,尚无反迹,但派杜重威为天平(郓州)节度使,马全节为安国(邢州)节度使,密令调军储械,以作预防。

安重荣致书安从进,教他即日起事,趁着汴京空虚,掩击过去。

晋高祖天福六年,公元941年,十一月,安从进举兵造反,进攻邓州。

唐州刺史武延翰急忙奏报汴京。

郑王石重贵闻报,立派宣徽南院使张从恩、武德使焦继勋、护圣都指挥使郭金海、作坊使陈思让等,率汴京禁军南下叶县,会同申州刺史李建崇前去讨伐。

再命西京留守高行周,为南面行营都部署,前匡国(同州)节度使宋彦筠为副,宣徽南院使张从恩为监军,就从预留的空敕填名,颁发出去,令讨安从进。

又命护圣都指挥使郭金海为先锋使,作坊使陈思让为监军,先行攻击。

石敬瑭将皇子、东京留守、郑王石重贵改封为齐王,充邺都留守。邺都留守李德珫调任东京留守。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三年前,天福二年,公元937年,张从宾叛乱,曾经杀死东都留守皇子石重乂。因此,石敬瑭将他调离危险地带。

威胜(邓州)节度使安审晖,正闭城拒守,飞促高行周赴援。

高行周星夜南下,与宣徽南院使张从恩、武德使焦继勋,先锋使郭金海,先锋都监陈思让等汇合,带着精兵万人,往援邓州。

安从进得侦卒探报,说邓州援兵将至,不禁惊诧道:“皇帝北巡未归,何人调兵派将,来得这般迅速呢?”

安从进乃退至唐州,驻扎花山,列营待战。

陈思让跃马前来,挺枪突入,焦继勋、郭金海二将,挥兵后应,一哄儿冲入安从进阵内。

安从进想不到他这般勇猛,吓得步步倒退。

主将一动,士卒自乱,被陈思让等一阵扫击,万余人统行溃散。

襄州衙内都指挥使安弘义,乃是安从进之子,也是一员猛将,哪里受得了这窝囊气,纵马挺枪,直取陈思让,不料马蹶,将他掀翻在地,失手被擒。

安从进单骑走脱,连山南东道的印信,都已失去。

如此不善战,也想造反,真是自不量力。

安从进既返襄州,慌忙集众守御。高行周、宋彦筠、张从恩等,陆续至襄州,四面围住。

十二月二日,石敬瑭命高行周知襄州行府事。

又下诏命荆南、湖南同时出军讨伐安从进。

南平王、荆南节度使高从诲派都指挥使李端,率水师数千人,前进到南津;

楚王马希范(文昭王)派天策都军使张少敌,率战舰一百五十艘,进入汉水;两镇都运送粮食,供应官军。

张少敌,是张佶的儿子。

安从进派他的弟弟安从贵,率军迎接均州刺史蔡行遇,焦继勋出兵拦截,大败安从贵军,连安从贵也被生擒。

焦继勋砍掉安从贵双脚,放他回去。

之前,安重荣联络安从进,约他一起造反。安从进已经起兵,安重荣却推迟了一个多月才响应。

安从进形势非常危急,安重荣尚未闻知,竟然聚集境内饥民数万,南向邺都,声言将入朝行在。

晋高祖知他诈谋,即命杜重威为招讨使、马全节为副使,率军进讨,添派前永清(贝州)节度使王周,为马步都虞侯。

晋高祖天福六年,公元941年,十二月十三日。

杜重威率师西趋,至宗城西南,正与安重荣军相遇。

安重荣军,排出偃月阵,列阵自固,杜重威军一再挑战,均被他强弩射退。

杜重威颇有惧色,便欲退兵。

指挥使王重胤道:“兵家有进无退,镇州精兵,尽在中军,请大帅分勇士为二队,击他左右两翼。重胤等愿直冲他中坚,彼势难三面兼顾,必败无疑。”

杜重威依议,分军并进,王重胤身先士卒,闯入中坚。安重荣军稍微退却。

杜重威、马全节,见前军已经得势,也麾众齐进,杀死安重荣军无数。

从前,安重荣跟深州人赵彦之同时当散员指挥使者。散员,就是手中没有兵的闲散武将。二人情意相投,十分亲密。安重荣出任成德节度使后,赵彦之从关西(潼关以西)前来投奔,安重荣待他十分优厚,命赵彦之招兵买马,集结亡命之徒,但心里却对他猜忌。等公开跟朝廷决裂,只用赵彦之当排阵使,赵彦之恼羞成怒。

现在,赵彦之抓住机会,立即卷旗倒戈,奔降晋军。

谁知,晋军见他铠甲鞍辔,俱用银饰,不由的起了贪心,也无意问及来意,即把他乱刀分尸,砍下脑袋,所有铠甲鞍辔等,当即被一抢而光。

安重荣见全军失利,已是惊心,又听说赵彦之降晋被杀,更觉战栗不安,遂藏在辎重队中,飞奔而去。部下二万余人马,一半被杀,一半逃散。

安重荣退保宗城,杜重威进攻,半夜攻克。

安重荣仅率十余骑,仓皇逃回镇州。部下兵马,半死半降。

安重荣逃归镇州,驱州民守城,用牛马皮为甲,闹得全城不宁。

是年冬季,异常寒冷,寒流侵袭,城内军民饥寒交迫,死伤两万多人。

转眼已是晋高祖天福七年,公元942年,正月初二日。

杜重威兵临城下,镇州牙将自西郭水碾门,引官军入城,杀死守军二万人,城中大乱。

安重荣入守牙城,又被晋军攻破,没处奔逃,束手就戮,枭下首级,送往邺都。

晋高祖御楼受馘,命将安重荣首级,涂漆防腐,派人献给父皇耶律德光邀宠。

并将镇州,恢复唐朝曾用名为恒州;成德军改名为顺国军,即用杜重威为顺国节度使,令镇恒州。

从前,王镕家族,连续统治镇州,超过一百年。一百年间,积累巨额财富,真正的富可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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