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轿停下时,茹今已经脱去了凤冠霞帔,和一身喜服,穿着一身合体紧致的玄色男装,紧张地注视着外面——这是她十日前已经备好的,成败只在今天。
东宫已至,一如前世,无人看守她,也无人在意她,因为她知道,东宫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金乾殿,所以,此刻是出逃的最佳时机。
但是,出门左转,是左相的人,该如何避过耳目呢?
她咬咬牙,贴着墙边悄无声息地蹑步走着,来到了倒夜香的边门,将要出东宫了。
危险!
脑中突然有人这么提醒她。
茹今刚刚要迈出的脚猛地缩回,一闪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躲进了一旁的女贞树丛中,屏息以待。
不多时,四只脚果然悄无声息地跨了进来。
腊梅当时,便是如此迎头碰上了他们吧?所以才……
茹今银牙几乎咬碎。
此次出阁,她不顾腊梅伤心,愣将她留在府中陪伴母亲,看来真是明智无比的决定。
她就这样躲在树丛中,看着那两人朝向东宫内院而去,才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跨出了那窄小的暗门,直往茹府飞奔而去。
这一路竟然无比顺遂,茹今感觉自己的腿脚有如装上了哪吒三太子的风火轮,风驰电掣般,直直冲进了茹府。
管家尚未反应过来时,茹今已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猛地蹿了进去。
“爹爹!”
她大喊着推开了书房的门。
正在埋头写奏折的茹相一惊,蒙猛一个抬头。
“金娘?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东宫——”
“爹爹,且听我说,东宫包藏祸心,于今日准备逼宫,左相也与大皇子勾结成势,意欲将我茹家一举铲除,势成谋逆,爹爹你现在快带上娘亲远离此处。”
“什么?你在胡说什么?太子是我亲生调教出来的学生,他的秉性我再了解不过,他本就是东宫,皇位迟早是他的,维为何非要逼宫?还有大皇子和左相?你又是从何得知?”
“我就是知道!!没时间解释了!”茹今大急,再顾不得礼数,抓起茹相的手就欲往外奔去。
哪知茹相倔强异常,狠狠甩脱她的手。
“既然你说东宫不臣,爹爹现在立刻就去金乾殿面圣,一定要将此事来龙去脉搞清楚!”
说着,他大踏步地就往门口走去!
“不要!爹爹不要!”茹今狠狠扑倒在地,双手使劲抓住茹相双脚。
“爹爹你要去了一定会死的!不要啊————爹爹————”
茹今声嘶力竭地狂喊着。
“茹今……茹今……”
一个声音从天边远远地传来,是谁?是谁在呼唤我?
茹今猛地睁开了眼,时永的脸放大地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时永将一条冰凉的湿毛巾放在她的额上,“你发烧了。”
茹今闭上了眼睛,半晌后,悠悠然地吐出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她偏过头,望向旁边,宣德炉里,余香袅袅。
“你……燃的是什么……”
茹今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地问道。
“醉生梦死”,时永淡淡地回答,却遮不住那语气中的关切。
“醉生梦死啊……原来……我的身体已经这么差了……”她闭上了眼睛,轻笑着,“快结束了,就让我任性一回做完这场梦吧……”
“何苦呢?”时永怜悯地看着她,“即使是美梦,也终究是梦,你又何苦抓着残影不放呢?”
“可是……如果我能早些告知我爹,他……是不是就不会死?茹氏满门是不是就不会被株连九族?”
茹今闭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一滴滴地,滴入了耳中。
时永无奈地望着她,眼神中,满是悲悯,一如他第一次遇见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