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间屋子内，少年正躺在床上，墨发扑散开，白日里温润乖巧的气质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凌厉与张扬。
他睡着了，有些朦胧的月光照耀在少年优越的眉骨上，眉梢冷峻，薄唇微抿，依稀可见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从下颚线滴落。
他睡得并不安稳，像是做了什么梦，凌厉的气质里混杂着些许无措。
苍冥在梦里经历了自己的上一世。
从母亲生下他到辗转落入王家，再进入清风派，被所信任的寒山道君挖骨丢下山崖。
忍着五脏六腑俱碎的疼痛在玄界殊死搏杀了七年，终于一举报仇雪恨，将那女人连同清风派一起碎尸万段。
这经历太真实了，真实到那些痛那些恨意都要将他灼烧。
可是一眨眼，苍冥眼前的场景瞬变。
他刚刚还在地牢中往那奄奄一息的寒山道君身上抽鞭子，这会儿居然腾空漂浮着，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是的，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正背着王子豪气喘吁吁往台阶上爬的，另一个苍冥。
他飘在半空中，后知后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才发现他浑身呈半透明状，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来客，根本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看着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晕倒在清风派门前，被师兄弟们围着抬去医舍。
他看见戚故敲响了寒山道君的门，那个与他前世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为他调息了一整晚，终于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无人知道她为此受了很重的伤。
苍冥神奇怪异，飘在半空中继续看下去。
他看见了少年为报答救命之恩拜女子为师，女子性情冷漠，看上去也对凡事都不上心，却待他极好。
同是不加教导，他是被挖骨。
而少年却是因为体质原因，没有合适的心法，女子费尽心力搜寻许久，才找到适合他修炼的功法。
甚至是在少年与别人发生矛盾时，平日里看着沉默寡言处变不惊的女子也会第一时间为他说话。
苍冥眸色一点点变暗。
他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了。
是这个世界里，“他”原本该有的人生轨迹。
这里的“他”纵然前半生坎坷，可后半生，有朋友，有师兄弟，有师父。
少年有人疼爱，有人在意，和他完完全全是不一样的结局。
苍冥觉得讽刺。
内心深处突然多出些许无力与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同样都是他，为什么“他”可以如此顺遂，被人爱，被师父悉心教导。
而自己却只能忍受着这样的结果？
成为玄尊固然快意，可这些快意要付出的代价太多了，如果可以，他也想像另外的他一样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
可为什么？
为什么经历这些的人是他？
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可以被师尊如此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