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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供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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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庄锦想不到,白应留对归隐集市竟有如此强烈的渴求。他们分别之时,他尚不知何去何从,李尤亦视他为救命稻草罢了。

“我以为,他不会爱你,你也不会爱他。你们各取所需,即便让你们两个走,最终都会回到我身边。”

李尤不解地问:“可是,会有人不需要爱吗?即便不是情爱。”

谢庄锦一时答不上这个问题,她细细思量,深深叹息,转而问:“这段时日,你们过得如何?”

“很好,有许多朋友,无很多心事,有种返璞归真的轻松。若非中毒,或许我们当真会在药谷过一辈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节时下山凑热闹,搞些时兴的东西上山。然后,再生个孩子,带她看花开花落,五谷生长。待到她想外出看看,闯荡江湖时,把长生刀赠予她。待她伤痕累累回家时,再告诉他,其实爹爹就是隐居的大侠哦。”

李尤笑了一下道:“不过,我生孩子的话,可能会被夺舍,到时候只能种一串葫芦当孩子了。”

谢庄锦本是动容,但听到最后一句话,蓦然想到葫芦娃,便又是没好气地问:“若是他死了,你该如何?”

白应留无力回天,就会死。李尤明白,若是命中难逃此劫,哪怕尽力去救,亦无法逆天而行,像她爹娘一般。所以,他让她走,是再也不要回来。而她愿意走,是下定决心,一定会回来。

不过,她也好奇,“若是他死了,你们又该如何?”

谢庄锦坦诚道:“我们死过太多家人。”

“但他不仅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爱人。我亦不像你们心怀天下,我只有他。”

白应留在她梦里死过,她已体会过有多痛。每个午夜梦回,她都凝视他的脸,在想这件事。

“我晓得他不太珍视自己的性命,总觉得无人在乎他。他活着,并非当真心怀天下,只是想回报你们,只是怕死后,有人欺负我。”李尤满面愁容道:“但我的命由他所救,他并不想我随他而去。那么,若他死了,我便带着他的骨灰到羌门关等大哥归来。因为知晓他在乎,所以他最爱的两个人并不轻视自己生命,且最爱他的两个人陪伴他,待日后相见讲于他听,他会开心吧。”

谢庄锦在她亮晶晶的双眼中好似看到了眼泪,便道:“你讲这些话,是怕我不让你回来见他?”

她诚恳地问:“您会吗?”

“我不知道。”

李尤听不得这话,便言车晃得难受,想睡一觉。

“这也能睡得着?”

谢庄锦的话音方落,就见她吃个药丸,倒头就睡。

她吃的仍是使她灵魂出窍的盗气丸,她想守在白应留的身边,陪他走过最脆弱的时刻。

但灵魂出窍的一瞬间,她想到了所发的誓言。犹豫间,她回首看了眼自己,那个差点在摇晃的车厢中撞到头的自己,有呼吸,有心跳,面色红润,仿佛是她,又仿佛与她无关,不过是大梦一场。

恐慌霎时袭来,她即刻回到身体中,沉沉睡去。

路遥且长,她在梦中本无感觉,但醒来徒增烦恼。尤其是看到驾车的人是萧别离时,更是平添几分忧虑。尽管萧别离别无他意,只道是受人所托来保护她,以及解闷。

当她药吃多了,醒来吃饭时,总觉得头脑昏沉。那就别睡了,多动动脑子看看大盛律。

当快马奔腾令人坐得想吐时,便嗅嗅香囊醒神。

当汗湿衣襟时,告诉她不想洗衣裳的话,便先换下来放那里,待到地方后,自然有人洗。

当她不想看书、不想睡觉,眼看有悲伤笼罩,便趁她张嘴欲哭时,塞进去些果脯、蜜饯。

实在不行,便喝壶果酒。

一切皆像白应留陪在她身边一般,但一切不如白应留陪在她身边。好在睡睡醒醒,醉醉梦梦,总算回到了丱州。

这是她的家乡,但她开始厌恶这个地方,似乎它总与死亡相系。如此想来,背井离乡倒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于她而言,还是早早将事情处理好,早早回到白应留身旁。

怀着这般念头,她倒是积极地听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

实则没有特殊之处,是一件极其简单之事。若说有何不妥,便是一位姓赵的老仵作认为,杏香身上伤口的方位、朝向与深浅,不像水墨故意虐待,更像死者亲手所为。但杏香尸体早早有液化的迹象,又令人怀疑是否中毒。

李尤从前常跟着李韵婷父女去宁县衙门,对验尸之事耳濡目染,多少能听得懂赵仵作所言。亦晓得主人家虐待下人,多是用鞭棍。实在说是水墨做的,那以解毒为由,令其自伤,倒也能说得过去。

毕竟,她强忍尸臭与呕吐的欲望,听赵仵作指着杏香小腿的伤口,说这处伤口如何形成时,幻想着这场面,想着杏香右手持刀,半蹲身子,用力一划。她浑身一抖,实在无法想象。

温温柔柔的杏香,怎么会这样对自己呢?可二傻子一般的水墨,怎会如此恶毒?又为何在众目睽睽的集市杀人呢?

赵仵作看着面色煞白的李尤,这方意识到尸体可怖,怠慢了太后及随行者。遂是拿出验尸单,令她们细细过目。

不看还好,看到那验尸单上写着几十道伤口,遍布身体各处,更是令李尤感到后背一阵阵发麻。

她强咽口水,看那心口致命伤,为利器所伤无疑,却有些细碎伤口,难以解释。

赵仵作只管验尸,这推论断案不是他的职责所在。但他认为,这伤口应是二人争执所留,正如证人所见,水墨与杏香的手皆握在那匕首上。

“想不通,五少爷年轻力壮,一刀下去,怎么还能给杏香姑娘机会反应,去推开那刀?他们从成州回丱州,不是回来成亲的吗?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谢庄锦看着李尤道:“这不足以为他脱罪,若他再说不明实情,只得由陶少卿撬开他的嘴了。”

赵仵作久闻陶天泽大名,双目直放光彩。可李尤激出一身冷汗,甚至主动提出见一见水墨。

最后一次见到水墨,他们一道从牢中走出,如今,又是在牢中相见。

逃不掉的,便是宿命。

李尤叹一口气,步入这光芒微弱的牢笼,禁不住揣测水墨会是什么模样。想必,不会有从前那般意气风发。也可能,像上次一般。

她期望水墨仍旧幻想拿了绝地反击的戏路,仍旧那般亢奋和天真,而牢中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邋遢汉。

他坐在地上,一手握着刻刀,一手握着木条,一刀一刀地刻着一个人像。细细看去,是杏香的模样。

这场景像极了许多穷途末路之人,他们再也无法翻身,总是狂笑着死去。若是离得近些,还能看到眼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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