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白应留没教过她,毕竟贪赃枉法和她是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而纳兰梓有心吓她,便摸着她的头道:“抄家。”
看她吞了吞口水又道:“都得死。”
她的手指在纳兰梓腰间不安地滑动,愁眉苦脸地问:“会诛九族吗?”
纳兰梓见她要被吓哭了,便不再逗她。
“通常不会,除非所为所行动荡江山社稷,家族又有复仇之嫌。”
“那就好。”
她松了口气,心想不是诛九族的话,吏部尚书的罪便算不得邓李头上。
“那就好?”
纳兰梓却误会她死不悔改,遂道:“罚你一月不许出府。”
“啊?”
一月不许出门,她本是该开心的,不用做事,好吃懒做就好。可是那县丞在她耳边一直嚷嚷着报仇,举报云云,令她心生焦躁,想要找人帮她忙。
“师娘,我不能不出门,我要给公主殿下扎针呢。”
“让医圣前辈替你去。”
嗯?这样的话,好像……因祸得福了。
“医圣前辈若是不帮忙,该如何是好?”
纳兰梓一叹气,李尤似乎明白了。
“若是公主殿下拿施药阁明年药材的限额做威胁,或者其他什么软肋,医圣不同意也得同意,对吗?”
褚道闻言,直呼大染缸将孩子心思染复杂了,真真令人心痛不已。
“师父别哭,师父别哭,我不多想了,好不好?”她扯着纳兰梓的衣袖道:“师父师娘,新厨子在哪里,我要点菜。”
想到是从酒楼挖来的厨子,她禁不住想到白应留,心中隐隐生出几分欢喜,直到厨子递给她一碗水,咸得她入口即吐。
“厨子小哥,你怎么年纪轻轻就味觉失灵了?”
厨子让她继续喝水,以便了解东家的口味。用意虽好,却是语气冰冷,面无表情,像她那如坠冰窟的爱情一般。
她去酒楼,哪里是吃东西的呢?
不过这厨子做的东西,倒是她爱吃的。所以她可以继续欺骗自己,这人是白应留派来的也未可知。如此,冰窟窿便存留了一颗爱情的火种。
除去情爱外,她也感激白应留将她留在了这个陌生的府邸。
在她模糊的记忆中,总记得在那个遥远世界,很多人会将某地比作人间最后的净土,会将某人比作人间最后的温柔。倘若京城有最后的温柔乡,她觉得就是自己所在的这府邸了。
只不过,吏部尚书的事情,她不晓得是否能与师父师娘商议。
贪赃枉法要抄家的话,那邓姑娘也活不下来了。活下来,也要进教坊司。尽管她们算不得朋友,却也是舍不得她遭受这些。有时候想想,竟觉得她也挺可爱的,真是造孽。
“而且,无凭无据的,我怎么抓吏部尚书?你至少要告诉我,贪污受贿的账本在哪里?或者是,你手里有什么证据,非得他们灭你口不可。”
县丞要开口,李尤又捂着耳朵道:“罢了罢了,你往皇宫去,去司天监,里面有个人也能看到你,他肯定能帮到你。”
县丞警惕地问:“他凭何帮我?”
李尤不可置信地问:“我又凭何帮你?”
“你若帮了我,便与陶天泽更加亲近,与你我而言,皆是有利。”
“我为何要与陶少卿亲近?你有病吧。”她指着司天监的方向道:“你只能在人间停三天,过了三天,谁也帮不了你,司天监你爱去不去。”
李尤想通了,人要不忘初心,她的初心就是做个米虫。
于是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即便被魂魄碰到也极速回归本体,假装无事发生,从未离体。
人的脸皮厚起来,连鬼都无可奈何。
但是,她因此看不到窗子外有个拿着金臂钏的白应留,看不到这人将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不仅咬一日,而是一连咬好几日。
白应留心生郁结,相当大的郁结。
远远瞧见望火楼上,李尤的穿着时,他便忆起幻境里,陶天泽相赠臂钏的一幕。他曾将这一幕误认为是夫妻意趣,不料竟是记忆存留,还会发生之事。
更甚之,陶天泽当真相赠臂钏,当真见到她巧笑盼兮的模样。
真是造孽,白应留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更造孽的是,她近来同他讲话皆带着气,哪怕是拒了臂钏,他亦怀疑,她对陶天泽心存好感。
说来,疤痕依然在,并非是非他不嫁。陶天泽也是知晓疤痕之人,也是不在意之人。
他心忐忑,各种念头僵持不下,于是在听到张游问他要不要吃桃时,像一只炸了毛的猴子,异常烦躁。
张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老宋已经将那县丞的事情办妥了,你还在烦什么?难道是烦小丫头又去找陶天泽?”
白应留愣了。
“她不是在禁足?”
“戏文哪个幽会情郎的千金小姐是光明正大的?不都和禁足差不多?”张游咬一口桃道:“她不是甚喜听戏?”
仿若受了内伤一般的白应留,调息好半天后问:“她怎么出去的?”
张游拿着手帕悠哉地擦手道:“光天化日殴打老人与家仆,被人告至衙门,遂光明正大去衙门交罚银。又因老牛给她一个金臂钏,她认为是陶天泽送的,故而光明正大去还东西了。”
“为何会这样?”
明明白应留写了封信放在施药阁,难道她认不出他的字迹了吗?还是说,白应留在她心里,并不重要?她不爱他了,所以贝壳耳坠、珍珠能被视为珍重之物,真正贵重的臂钏却弃之如履?那怎么,还留着那手串呢?是因为要提醒她,还有恨吗?
“为何不会?”张游嫌弃地看着双目无神的他道:“曾被施药阁的姑娘悉心照料过,月余便发达以金臂钏相赠,又不求娶姑娘,又不敲锣打鼓好生宣扬一番?写封信放在门口,简直是天方夜谭,不晓得你在想什么,真是思春思的脑子坏掉了。”
白应留不再言语,反倒是张游装作恍然大悟道:“还是说,你以为她认得你的字。不成想,信被风吹走,她将角儿认成了陶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