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啧，魔神残渣。”
博士笑起来，示意身后的人将一早准备好的装着魔神残渣的注射器递到时闻面前。
时闻拿起就要扎入左臂。
“慢！”博士打断了时闻的动作，“时闻阁下，另一只手。”
时闻抿紧唇，黑色的眼眸盯着愚人众的执行官，“……好。”
时闻将闪着不祥光芒的魔神残渣经由右手注入体内。
一声脆响，空了的装置被时闻扔在地上。
“……你满意了吗？”他的右手是他使剑的惯用手，如此一遭，怕是以后只能练习左手拿剑了……
“请原谅我的僭越，时闻阁下。毕竟您对我的杀意简直要化作实体将我绞碎。”
时闻狠狠剜了一眼面带笑意的博士，转身去解机关。
这一次，没有人再拦着他。
机关既解，通道打开。
时闻眼前突然一阵发黑，手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停顿了几秒才勉强恢复清明。
“记录下来，第一次产生反应时间：一分钟。”博士对着身旁的愚人众说着，语气里尽是漠然，“可能原因：血液与注射物产生剧烈排斥反应。”
注射同等量的魔神残渣，时闻比之其他实验品产生反应的时间更短，这也许是其血液排斥魔神残渣的缘故。
得到满意的结果，博士心情很好，带着人转身离开，这一场好戏看完了，他还要赶下一场戏剧。
时闻强压下不适后，一路疾跑过去。
时闻刚一进入大殿，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刻，噩梦成真。
胸口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少年几乎全部身体悬在外面，身后连接的管路已经隐有断裂的迹象。
“……那是我的东西！”
“你休想！”
“我绝对！绝对不能再回去！”
“时闻还在等着我！”
“不…不…不！”看着少年从高处坠落，时闻大脑一片空白，如离弦的箭般飞冲了过去。
若是望舒客栈的夜叉仙人在这里，他必然会惊叹时闻冲出去的速度竟然超过了他。
紫发的少年如流星般坠落，
落入一个安稳的怀抱。
时闻脸上又哭又笑，
幸好，他赶上了；
幸好，他接住了他的太阳，他的月亮，他的星星。
幸好，他接住了他的全部。
“阿散，我接住你了。”
散兵睁大眼睛，他觉得自己一定出现了幻觉，不然本该在沉玉谷等着他的少年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来杀我的吗？”
【若你真的做了大逆不道的极恶之事，我会杀了你……】
时闻跌落在地面上，却将他怀里的少年护得极好，他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可是散兵如能量耗尽的机械，此刻已经失去了意识，听不到少年给出的答案。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当初说错话了……”时闻将颤抖的手抚上散兵的脸，虚着声音不停地道着歉：“阿散，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时闻。”草木的主人的眼中隐有对少年担忧，“出门右转尽头有一间干净的房间……你们可以去那里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您，小吉祥草王大人。”
时闻的动作机械而缓慢，纵然自己的身躯如火灼烧一般疼痛，还是稳稳地抱起失去意识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出去。
……
找到那个房间，时闻轻轻地将散兵放置在小床上，动作缓慢而轻柔，像是对待一件天上天下顶珍贵的宝物。
时闻慢慢直起身，虽然他极力调动元素力以及仙法压制他现在的不适，却还是有些发昏。
少年手捂着头，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好受一些，他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料，细细擦拭去少年身上的狼狈。
他的少年不应该被这不知道是何物的液体沾染，不该被成神的执念掌控。
他的少年，合该是张扬的、凌厉的，
张扬如夏日的烈焰，凌厉如高天的雷鸣。
时闻一边细细整理着，一边呢喃着：
“阿散，你不是想要知道我究竟想对天理做什么吗？当初在蒙德，咱们约好了的…一回沉玉谷，我就将五百年前的那份契约告诉你。”
“等你醒过来，咱们就回家好不好？…阿散，我想回家了。”
“你也将你的过去讲给我听…好不好？你过去的苦痛，我想和你一起承担……当然，如果你要是不愿意说，也可以的……咱们就在一起好好生活……咳咳…可以吗？”
“…不过博士跟我说，海芭夏和旅行者都曾和你意识相连，见过你的过去……咳……我有一点点嫉妒…嗯…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你也得哄哄我……”
时闻深深喘了一口气，有些提不起力气，身子有些发软，但还是坚持着不停说道：
“是不是雷电影起初对你不好，咱们以后‘杀’到天守阁去为你讨个公道好不好？咱们可以不原谅她，但是……她总得道歉是不是？”
时闻牵起散兵微凉的手，慢慢擦拭着。
“她要是不道歉……咳咳……我们就找她姐姐告状……然后我们看她被姐姐训的笑话好不好？”
“…阿散，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回家，我……我想你了……”
“…等回家去，我再给你做雨泽茶糕…好不好？”
“阿散……我好久没吃你做的茶泡饭了……这次你不要说我是只馋猫了…我就喜欢你做的这个……”
“阿散……我真的好讨厌博士……好讨厌，好讨厌……不过这次应该是我略胜一筹……呵…他也快死了……阿散，你是不是应该夸夸我……”
“好吧，我知道……你会说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个绝无仅有的笨蛋……但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阿散……我有点难受……”
少年一句句说着，床上的人皆无法应答。
时闻现在眼中的世界像是融化了的奶油，所有东西都扭曲结合到一起，一阵阵眩晕摇晃着他，逼迫他倒下。
可少年就是倔强地不肯闭上眼睛。
时闻的左手找到散兵的手，十指相扣。
他怀着虔诚的心情，俯下身，最后亲吻了他的少年。
一触即分。
“…阿散……”
“阿散……有人欺负我……”
“阿散……阿散……我的…阿散……”
终于，时闻支撑不住，如雨后残叶，倒在他的少年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