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红一走，江浪丰的情况不容乐观。开发商取消两房奖金，让众销售斗志锐减。特别是易得志，原本指望奖金多挣钱，如今没有奖金，工作动力降低。与此同时，每天极为忙碌，天天加班加点，房子卖光一整栋，销售员生病一大片，不是感冒，就是风寒，没有假休，全靠硬扛。 二零一六年第二季度，东莞房地产市场极好，大量深圳客户涌入东莞市场，很多楼盘加推新产品，客户不看样板房，只看房子户型图，纷纷选择抢购。那时候的东莞市场，是个人就可以卖房，不需要任何销售技巧，完全是卖方市场，妥妥的供不应求。对于这一年购买房子的人们来说，业内人士戏称为“傻傻地买，傻傻地赚”。此后，房子数倍的增值，让很多人身价倍增，赚得盆满钵满。从事地产销售多年的工作人员，从未见过这样一个行情，只要有房子，根本不愁卖。整个东莞楼市，处于热销状态。 大原这家公司，企业文化是“无为而治”，被誉为业内的“黄埔军校”，专业代理楼盘销售，务实高效，管理灵活，宣扬狼性精神，注重培养人才。曹操用人，唯才是举；大原用人，效仿孟德。只要有能力，能够出佳绩，想要往上走，慢慢会晋升。大原公司从不论资排辈，只看重销售员个人能力。与此同时，大原喜欢“压榨”员工，待遇不高，鞭策不少，即便整体业绩良好，依旧不断激励下属，业绩再有新突破，把人当狗一样使唤。 一段时间下来，房子没少卖，钱是很少赚，众人身体承受不了长时间高负荷的工作节奏，每天从早上八点半忙到夜里凌晨一两点。秦睿悦咳嗽，吴世明发烧，章晓婷难受，张曼曼风寒，王军伟脚软，王大路体健，没生任何病。另外两名销售员，或感冒，或发烧。得志感冒未好，心态消极不好。众人怨声载道，抱怨工作时间太长，只有王大路不知疲倦，个人没有感冒，吴世明戏称他是“机器人”不会累。 奖金取消了，工作更久了，得志感觉自己不是人，他是大原公司赚钱的工具。心态一不佳，休息又不好，肝火旺起来，得志有点躁。这天，张曼曼有批中介指定客户前来江浪丰看房，中介人员联系张曼曼过来接待。怎奈，她已经接待着一批客户，分身乏术，抽不开身。张曼曼联系易得志，询问他是否有空，如果有空帮她接待新来客户。得志刚好有空，坐在前台，答应帮接。 那中介业务员来自深圳，他们公司名字叫佳佳乐。深圳作为粤港澳大湾区内地龙头城市，城市发展非常好，房子价格不断涨。天苍苍，地茫茫，很多来到深圳打拼的年轻人买不起房。深圳佳佳乐原本只有几家门店，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中介公司。佳佳乐老板头脑聪明，拓客独具慧眼，扩张很有手段，带领门店业务员，走上街头，来到天桥，进入社区，去到商超，见人就发东莞合作楼盘的宣传单，看房免费接送，中午还包一餐。很多深圳客户，买不起深圳，选择买东莞，跟着佳佳乐业务员，前往东莞看房买房。佳佳乐赶上房地产的黄金时代，业绩骄人，迅速扩张，几百家门店遍布珠三角各大城市。野蛮生长的速度，就像二战德国进攻波兰的节奏，又快又猛。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公司大了，什么人都全。整个佳佳乐公司业务员过万人，人员素质有高有低，业务能力有强有弱，人员脾气有大有小。 今天带客过来江浪丰的佳佳乐业务员，一共两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胖子脾气大，瘦子脾气好，两人二十出头，穿着粉色衬衫，黑色西裤，腰系黑皮带，脚穿黑皮鞋。佳佳乐工衣“妖里妖气”，不分男女，一律都穿粉色衬衫。女人穿刚刚好，男人穿粉色衬衫，到处透着别扭感。 胖子和瘦子带着一批客户走进江浪丰售楼处，进门左侧就是前台，其他人员都在忙碌，只有得志坐在前台。那胖子问道：“谁是易得志？” 得志说道：“是我呀，怎么啦？” 那胖子道：“你同事没有跟你说吗？让你接待我客户，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接客户呀！” 胖子训斥的口吻，责备的态度，让得志很不爽。得志说道：“你说话怎么那么拽？我不坐这里，我还站大门口是吗？我同事是跟我说了，说有批中介客户没有时间接待，让我接。你现在来了，跟我说一下，我不就接待了么。一上来就吃了枪药一样，说话那么拽。你带批客户了不起呀，要像大爷一样供着你呀？看把你拽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一样！” 胖子大怒，说道：“他妈的，你说什么，屌毛！要不是我们公司打你们楼盘，你们会卖这么好吗？老子客户不用你接了。” 得志怒道：“嘴巴放干净一点！我操，你以为我想接你客户是吗？看把你牛逼的。” 胖子毫不示弱，用手指着得志，怒道：“他妈的不用你接待，我们公司就是牛逼，你们楼盘成交大多数客户都是我们公司带过来的客户。” 得志骂道：“你他妈的，你什么意思！我操，不接你客户就是了，你还嘴巴吃屎了一样，脏话不断。” 胖子走近前台，靠近得志，骂道：“我就骂你了，怎么了？”
易得志站起来，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从前台里面走到前台外面，来到那胖子面前。两人面对面，愤怒相互看。得志用手指了一下对方，然后推了一下胖子前胸，怒道：“我操，你想干么？” 作为礼尚往来，那胖子回推得志一下，说道：“你说我想干么！”一来二去，两人推搡起来。“你想打架是吧？走，出去，有种你过来，妈的！” 得志不怵，年纪轻轻，血气方刚，毫不畏惧，说道：“出去就出去，谁怕谁，我操！” 两人走到江浪丰售楼处的外面，来到门口右侧的停车场，先是出口成脏，后是拳脚相伤，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然后扭打在一起。过来看房的客户，站在一旁，目睹全程，颇感意外。原本过来看个房，没想看到一场戏。瘦子见状，致电张曼曼反映情况。张曼曼正在样板房带着客户，介绍户型特点和楼层价格，有说有笑，忽然接到电话，知道发生状况，从样板房跑了下来，来到停车场，试图制止两人，但是没有效果。她返回售楼处，告诉秦睿悦。小悦带着吴世明、张曼曼走出售楼处，来到停车场，分别拉开两人。吴世明劝胖子息怒，张曼曼和小悦劝得志别斗，这才制止两人打斗。胖子被吴世明劝回售楼处，得志站在外面被小悦数落。 当天，佳佳乐公司投诉到元鸿开发商那里，指责大原团队销售人员工作态度恶劣，导致发生口角并且打架。刘光远获悉，非常生气。甲方案场，发生此事，不能容忍。刘光远训斥秦睿悦一番，指责她管理不力。小悦默默听着，不作任何辩解。小悦找到得志，指责他一番，看他状态不好，让他休息几天。得志回到住所，吃点药，睡懒觉，连休数日，自觉甚好。刘光远认为，售楼处发生打架之事，影响非常不好，未来仍要指望佳佳乐公司的业务支持，不想因为大原一个销售员，影响整个项目的业绩保障。刘光远告诉秦睿悦，将易得志调离江浪丰项目。这样既可以给佳佳乐公司一个交代，又可以给大原团队销售人员一个警示。老刘此举，一箭双雕。 得志好好休息几天之后，自知按照元鸿公司制度，案场打架，就要走人。家里建房需要钱，易父多次催要款，江浪丰工作时间长，两房奖金又没有，这让得志心态不好，渐渐产生想走心理。其与让别人赶，不如自己先撤。得志认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别处不留爷，爷就投八路。大原公司待遇相对比较低，他不想一直在代理商干下去。得志告诉小悦，准备递交辞呈，离开大原这家公司。事已至此，小悦没作挽留。 办理交接工作那天，得志来到江浪丰。一切结束后，得志和小悦坐在售楼处洽谈区，小悦对他说道：“得志，以后不要这样冲动了，吴世明虽然平常脾气也不太好，说话冲冲的，有时候也会屌中介，但是他骂了中介，还给人家一个笑脸。就像打人一巴掌，还给一颗糖吃一样，会哄哄人家。你倒好，一倔到底，非要跟人死磕，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跟那个中介打架能解决问题吗？他说话难听，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不让你接他客户，不接就是了，犯不着一言不合骂了又打的，意气用事干什么来？” 得志默默听着，认为此言甚是。 小悦问道：“你听进去没有？” 得志说道：“嗯，知道了，谢谢老大。” 小悦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得志说道：“先休息一段时间，再看看吧。” 小悦说道：“以后无论在哪里工作，记住不要跟中介发生冲突。你以前跟客户，现在跟中介，这个要改。” 得志说道：“知道了。”他从内心感谢小悦的良言相劝。 两人又聊一会，他想晚上请同事们吃个离别饭，小悦让他告诉众人。当晚，江浪丰众同事一起在城区吃饭，众人纷纷问他有何打算，得志表示先休息一段时间，再作打算。吃完饭，聊完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得志连续数天，几乎没出家门，在电脑上看看电影，躺在床上看看鲁迅杂文。这天，他走出家门，来到附近一家大型购物商场闲逛，走着走着，遇见赵宁行。赵宁行穿着西装，戴着眼镜，腰系爱马仕皮带，手拿一款名牌钱包，迎面碰见易得志，笑道：“得志，你干么呀？” 得志说道：“我瞎逛逛。” 赵宁行道：“妈蛋，一个人瞎逛什么，好久没见你了，走，旁边有一家星巴克，我们喝杯咖啡聊聊。” 得志表示同意，两人来到商场一楼的星巴克咖啡厅，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坐在一个角落，开始闲聊。赵宁行离开江浪丰，到处找工作项目，不是守盘待卖，就是尾盘货少，没有满意的楼盘，心中一直不如意。日子要过，房子要供，吃喝应酬，车贷开支，每月花销，着实不少。没有好工作，没有好收入，他压力颇大。今天来到商场购买一条皮带，恰巧遇见得志，曾经是江浪丰同事，如今是地产圈朋友。 赵宁行道：“最近怎么样你？” 得志说道：“我离开江浪丰了，也从大原出来了，刚辞职不久。”
赵宁行道：“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得志说道：“奖金取消了，又累，挣不到钱，就走了。”他没有告诉对方打架之事。 赵宁行笑笑，说道：“走了也好，江浪丰里面的人，人鬼合体。就说那个王娜吧，妈蛋，表面跟我和和气气，说话客气得很。转过头，背后就捅刀子。我被这个女人不知道在背后捅了多少刀，她是江浪丰最大的‘鬼’。那个吴世明也没少在小悦面前说我坏话。这些人呀，自己本事不如别人，光会嫉妒人。” 得志说道：“王娜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虚伪，做作。” 赵宁行道：“这女人恶心得很。我跟她又没有过节，我离开江浪丰，去了镇区一个还算不错的楼盘面试。她跟这个楼盘的经理认识，打电话跟别人说了我很多坏话，最后弄得我在那个项目面试不成功，这个扑街。” 得志说道：“我操，她还这样做呀？没有想到。” 赵宁行道：“不谈这个扑街了。你什么打算？” 得志说道：“原本想今年挣点钱，买台车的，结果过年回来江浪丰取消奖金，又天天搞那么晚，挣不到钱不说，还累死累活的。现在出来了，只能再找项目。” 赵宁行道：“之前我们在江浪丰的时候，那个时候赶上开发商出了很好的营销政策，卖房子有奖金。现在市场变好，供不应求，环境变了，取消奖金就很正常。做项目，除了项目要好，跟领导关系不差，还要看开发商的营销政策和推货节点，加上自身能力可以，是可以赚到钱的。” 得志说道：“我能力不如你呀，你那么厉害，买了两套房子，还有车，我什么都没有。” 赵宁行道：“还年轻，再说有的是机会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