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界，东州，天风城。
“小姑娘，别傻站着啦，赶紧赔钱呐！”
耳边传来中气十足的声调，严谨默默看着躺地上不起来的老妪，一时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一个月内被同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碰瓷三次，内心无语是真无语，脸上的忐忑和无措却是装出来的。
独自在异域生活了十七年，该见的不该看到的基本都碰到过了，现代社会的普通上班狗，早已变成了一条有修真界生活经验的猎犬。
虽然不能看穿对方的伪装，但她大概猜到这人是谁，也清楚对方为什么盯着自己不放。
天风城在地缘上属于凡俗界，实际也归修真界管辖，任何表面的东西都不能当真。
距离严谨家不远的一条卖菜小巷，里头简直卧虎藏龙，明面上是对南城平民开放的正经菜市，暗地里却是被城主府重点打击的黑市。
比如眼前这位老奶奶，看着是个靠卖菜度日却交不起摊位费的可怜人，平时会将自己的半个摊子摆到路上。
甚至，城主府的守卫发现了，也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她。
严谨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时常在那里买点瓜果当早饭。
可是，当某天那位奶奶没有出现的时候，菜巷立刻迎来了官差的突击检查，好像是关于什么违禁品之类的。
第二次，老奶奶缺席，菜巷又发生了小贩群殴事件。
从那时候起，她不敢再随便关注老人家，也不会傻到每天都去买东西，而是隔三岔五挑点自己爱吃的买。
但严谨没想到，尽管自己如此小心，还是被怀疑上了。
一个月前，城主府再次突袭小巷，这一次老奶奶貌似没有提前得到消息，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团伙损失惨重。
老奶奶自己没事，便怀疑上了所有可能告密的人，一连几次过来试探。
“小姑娘，看你年纪轻轻的，撞了人不能耍无赖吧？”老妪看严谨没个反应，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的台词。
此时正值太阳初升，各路讨生活的人都开始忙碌奔波，已经有不少人关注到了这块不算偏僻的地方。
严谨在天风城生活了十七年，不能小看他人时时心存敬畏，是她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
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和前两次那样用息事宁人的法子蒙混过关，没事也要变有事了。
“前辈，我只是一个小铁匠，每天上下工都要经过菜巷，顺便买点菜。”
“什么铁匠不铁匠的，铁匠撞了人就不用赔钱的吗？”
老人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拿出胡搅蛮缠的架势，眼中一闪而过的恶趣味被严谨抓了个正着。
眼看上工要迟到了，急于脱身的小铁匠无奈蹲下身来，好言相劝。
“前辈，其实第一回我就认出您了，如果真是我领了城主府的赏钱，您不可能安然脱身的。”
“哦？”
听到这话的老人立马坐起，身体健壮到不用手撑地面，只凭腰力就做到了这点。
“小丫头，说说看，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说得好了，婆婆今后就不讹你了。”
严谨暗暗翻了个白眼，说得这么好听，这是已经做好带人撤离天风城的打算吧。
小铁匠偷摸吐槽了几句，耐着性子解释道：“前辈，可能您自己没有注意到，每次您思索问题的时候，左手会不自觉地放在大腿上，轻轻摩挲。”
“是吗？”
闻言，老人目光朝下，正好看着放在腿上的左手，神情顿时大变，不禁又躺了回去。
对一个修士来说，任何不必要的小习惯，都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
“今天算你运气好，老婆子有急事要做不跟你计较，下次走路看着点。”
说完，老妪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就从地上弹起来，在严谨和吃瓜群众惊奇的目光中消失。
在另一条街道上，长相其貌不扬的男子见到老人，立刻迎了上去，“堂主，您不是早就抓到告密之人了吗，为何？”
“呵，你不懂。小丫头很不简单，若不是受天赋所累，恐怕是天风城最可怕的人。”
面对属下的疑问，老人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好心解释了一句。
如果没有一个月前的那次疏忽，她也注意不到这个看上去极为普通的丫头。
一个通透无比的小姑娘，却能耐得住寂寞，每天除了家就是铁匠铺，天天如此，月月如常。
这样单调乏味的生活一过十几年，想想就让人觉得恐怖。
有几百年人生经历的老妪认为，极度自律的人是最可怕的，尤其是自律的聪明人，恐怖程度更要翻倍。
“堂主，咱们本来就是到东州凡俗界找苗子的，既然您看好那位姑娘……”
“别，千万别打这个主意，老婆子还想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