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百姓活,那便恶官死。
旁侧的门忽然被打开,带着木板转轴不灵活发出的‘吱呀’声。
姜东眼下微陷,但是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小小姐,好了。”
卫枕钰疾步走去,往里面就要走,却被姜东拦住。
他面上带着几许迟疑:“小小姐,内里的东西颇为不雅,实在难以观瞻,你……”
卫枕钰敛眸一笑,倒也理解他的心思,安抚道:“无妨的,姜叔。”
姜东也并未多言,当即让开了步子,由着人进去。
卫枕钰走在停尸台的一刹那,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在老大夫的胸腹中部,被开了一方口子,但里间不是鲜红的五脏六腑,亦非因着毒素侵袭似的脏器不似常态。
而是拧巴的、一团一簇的虫群,盘踞在残留的几许坏肉上。
“他怎么活着的?”
脏器不全还能正常存活,这简直匪夷所思!
姜东微微垂下眼,叹了口气:“心脏完好。”
“他的体内应当是被种下虫卵,积年累月的繁殖成了这般。”
“种下虫卵的时日,粗略估计是半年前。”
卫枕钰眸色深了深,又是半年前吗……
很快,她拧眉侧头:“这是做什么用的?”
姜东摇头:“ 这很像一种大昊南域之外的虫蛊之术,但具体之用,我也是第一次见。”
卫枕钰低眸,随后神色凝冷:“这几日怕是得麻烦姜叔多查几个了。”
姜东颔首,而后抬起眼睫望着她,忽然道:“比之上次见面,小小姐如今似乎很是疲倦,是发自内心的疲倦。”
卫枕钰忽然一怔,旋即低首默然片刻。
好半晌,她才提步走至一边,折身背对着姜东,微仰头不知在看些什么,许久才开口。
“我一面不忍夫君自己独自面对荆州诸事,一面又会见之百姓生有怜惜。”
“可这不是儿时的游戏,躲猫猫只要抓到人就好。”
说到这儿,她低头笑了声,鬓边发丝随之垂下遮住眼尾。
“在这儿啊,有死不完的人,见不完的枯骨,藏于背后盘着深根的阴谋,我们人人倾力处之,却仿若成了哪个操盘手的棋子。”
“我不大爱,本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拯救苍生。”
“但如今,哪怕是苍生一隅,我都倍感无力。”
说到这儿,卫枕钰转脸看去,笑了:“姜叔,你说,古往今来想做英雄的,是不是都这般累?”
姜东久久无言。
直至外面绵雨渐褪,拨云见日,低低地声音才响了起来。
“小小姐,拯救苍生尚且需要时间,你来荆州不过数日,何必将自己逼得那般紧?”
“既是操盘之人,那便总有藏身之地,一如儿时那般,走一个拐弯能抓到人,走九曲回环,依然能抓到人。”
“区别,不过是多走些路罢了。”
卫枕钰闻声倏然愣住,旋即大笑起来。
“是我着相了。”
言罢,她走到门口摆了下手:“劳烦姜叔把他肚子里的东西留点出来,合身下棺。”
“一炷香后,我让玄五来接。”
她的声音本是渐渐远去,临出门前,卫枕钰又笑着望向姜东:“劳烦二字可不是客气话,这几日你怕是得多拆几个人了。”
姜东见她眉目神色确实是好了不少,也笑了起来。
“随时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