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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补丁童年(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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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从互联网上看到一个段子:两个女大学生到山区一户农家去扶贫,穿着露着膝盖和胳膊肘的衣服。农家老太太见状,反倒从兜里拿出400块钱给两位女大学生,说,姑娘啊,真是太难为你们了,看你们穷的连一条像样的裤子都买不起了,膝盖和胳膊肘都露出肉来了,还来给俺们扶贫,大娘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你们拿这些钱去买条不露肉的裤子穿吧!善良的老人家哪里知道,姑娘们并不穷,她们穿露肉的裤子是一种时尚,更确切地说是摆谱,是为了寻求某种刺激。

我小时候经常穿露肉的衣服,不论是上衣和裤子,都有不少的补丁,书本上说的补丁摞补丁,就是我们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但那绝不是追求时尚不是摆谱更不是寻求什么刺激而是真穷。“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话一点都不假。

在我的家乡雁浦村一带有句俗语:不吃掺糠饭不穿露肉衣。其实,这是形容有钱人家生活的,也是乡亲们的愿景和理想。穷苦人家,掺糠饭是经常吃的,但露肉的衣服却是万万不能穿的。乡亲们认为,穿露肉的衣服不光身子冷而且伤风败俗有碍观瞻,一定要用补丁补上,不管多么热的天气,该露肉的地方可以露肉,不该露肉的地方一定不能露。

于是,为衣服打补丁就成为雁浦村一带家庭主妇们的一项重要的家务劳动。

别小瞧一块小小的补丁,要想打好它还真不容易。首先,补丁无论大小,其颜色和质地应该与原来的衣服布料相匹配,最好是原色布料,这样才会尽可能的与原来的衣服浑然一体而给人一种完美的感觉。

不过,这个目的一般很难达到。乡下人穷,为了省钱,做衣服买布料大都是可丁可卯,用多少买多少,极少有人买下几尺富余布料将来打补丁用,所以衣服破了只好用其他颜色的布料打补丁,家乡人称为差色的布料。

差色的布料打补丁虽然将就了材料,但却难为了家庭主妇们。一块好的补丁,不仅要求打的平整、贴切,而且针线活儿也要好,比较起来后者更吃功夫,要求补丁的针脚大小要一致、密实,松紧适中,打上这样的补丁穿起来舒服也顺眼。

有的家庭主妇针线活儿技艺较差,打出来的补丁皱皱巴巴歪歪扭扭,就像人身上长了一块狗皮癣,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膈应、腻歪。无论什么年龄段的家庭主妇,补丁活儿如果糟到如此地步,都是要受人诟病的。

在我的家乡雁浦村,做出来的衣服好不好,似乎不是衡量一个新媳妇心灵手巧的重要标准,而会不会打补丁,打的好不好反倒很让人在意。会打补丁的新媳妇,会受到丈夫的尊重和爱戴,在婆家的地位也就高;反之,不会打补丁或者打得不好,就不招人不待见,家庭地位就会一落千丈。其实,这全拜穷日子所赐,因为人们穿新衣服的时日并不多,大部分是穿着补丁衣服生活,不会打补丁就等于不会过光景,好日子也过不好,一个庄稼人,这怎么能行呢?

身上的补丁还可以折射出一户人家的经济条件好坏与否。条件差的人,身上的补丁就多,名副其实的补丁摞补丁,家乡人称之为百疙瘩衣,俨然一个丐帮帮主;条件稍好一点的补丁就少,只是在屁股、膝盖和肩头、胳膊肘处打上几个补丁,再要破了就直接扔掉了。

我有一个远门本家伯伯,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留下了后遗症,腿有点瘸,行动不太方便,在生产队里干不了重体力劳动挣不上工分,家里的人口又多,家境捉襟见肘,有时连打补丁的破布块都没有。有一次,我把打了几个补丁的一件褂子扔到了野地里,可转身回来就不见了。奇怪,还有谁去捡个破褂子呢?追出地边一看,只见这位伯伯手里拿着这件破褂子,身子正一歪一歪地往回走呢!原来是他把破褂子捡起来了。

我追上伯伯说,这件褂子是我扔掉的,已经不能再穿了,你捡他干什么呀?

伯伯摇了摇头对我说,褂子确实是破了一些,但扔了也怪可惜的,把它剪开能打十多块补丁哩!

听了伯伯的话,我眼里噙满了泪水。说,伯伯要打补丁,我家还有些稍好一点的破衣服,我给你拿去,这一件实在不行了,再说我已经扔在了野地里,沾满了烂树叶和土屑,也不干净了。

伯伯说,没关系,回去洗一洗就干净了。咱们就是乡下人,就生活在烂树叶和土屑中,难道还怕烂树叶和土屑吗?

我的本家三嫂子是个给衣服打补丁的高手。大前年她嫁给了三哥,过门时,我一看她这个模样心里就凉了半截,直劲地埋怨三哥,你生的高高大大堂堂一表,为什么娶了个黑枣一样的又黑又瘦又小的媳妇?太不般配了!你就不怕别人笑话?

三哥笑嘻嘻地说,模样长得好不如心灵手巧,庄稼人娶媳妇就得找个会过日子的人。丑媳妇是一宝,你长大后就懂得了。

我当时还在心里笑话三哥,哼,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但凡是个男人,谁不愿意找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呢?

后来过了门才知道,三嫂这个人真是不简单,性格上钢是钢铁是铁,既会干又会说,家里地里的活儿全都误不了,真可谓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她给三哥的衣服打的补丁往往独出心裁。她会根据漏洞的形状,把补丁剪成各种花瓣样式,补在衣服上就像身上开了一朵朵鲜花,甚是好看。

所以,久而久之,三哥就落下个“花花公子”的绰号,传遍了周围十里八乡。这个绰号自然是褒义的,与高衙内、西门庆那样的花花公子完全是两码事。

我转而佩服起三哥的慧眼识珠来,要是让我选择对象,也要选择三嫂这样的人。后来我跟着三嫂也学会了打补丁,虽然没有她打得好,但与其他家庭妇女相比还算绰绰有余。

实事求是地说,我就是穿着打补丁的衣服长大的。直到今天,我觉得社会上的事情有些太不公平,其中就包括穿衣服。当然,我所说的不公平不是指的道义层面,而是指布料的质量。小时候人们的经济条件都很差,都希望穿在身上的衣服越结实越好,可愿望与实际恰恰相反,那时候都是棉布料,太不结实,穿上半年六个月就有了破洞就得打补丁;而现在,经济富裕了,生活条件改善了,做衣服的布料又是的确良又是的卡,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化纤布料,贼结实,你想让它破,可它偏偏就是不破。你想换换衣服的款式,只好把这些旧衣服扔掉或者送人。

我小时候爱活动,每天到野地里疯玩,翻跟头、打滚儿,上树掏鸟儿下河摸鱼,什么事儿都干,故而特别浪费衣服,一件新衣服穿在身上,不出几天,屁股、膝盖和胳膊肘处就早早地磨出了大窟窿。这时,妈妈就会找几块破布给我补上。然而,过不了几天,补上的补丁又破了,只好再补几块补丁,直到实在不能补了才算罢手。

妈妈做饭是一把好手,做新衣服也是一把好手,但做针线活儿却不怎么内行,她打出来的补丁远远不及三嫂子打得好,歪歪扭扭疙里疙瘩的。有时候,我穿着妈妈打过补丁的衣服到学校,常常惹同学们的笑话。同学们不笑话妈妈,而是笑话我,说这些补丁一定是你自己打的,怎么不让你妈妈打补丁?我不敢说出实情,怕同学们笑话我的妈妈不会打补丁,就揽过来说就是自己打的,妈妈活儿忙,顾不得给我打补丁。

这样一来,同学们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个个竖起大拇指夸奖我,你可真不简单,小小的年纪还会打补丁。当然,也有的同学仍然笑话我,你一个男人家学打补丁干什么?那都是女人干的活儿,难道你想变性当一个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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