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当一个妓女怎么样，露西？”
露西相当意外，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很没有形象地陷在沙发里，“还能怎么样，不过就是给钱就能上床的玩物而已。”
福安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露西身上，可露西感觉她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着什么。
“你知道我在考文特花园看到了什么吗？”
不等露西回答，福安接着道，“在那个充满欲望的花园，再正经的绅士也会在黑暗的小巷中突然变身为欲望的野兽，再虔诚的修女也会在暗夜里露出渴望的眼神，没有谁比谁更干净。”
“倒是这些坦诚面对自己欲望，兢兢业业操持皮肉生意的妓女，更让人觉得坦荡无比。”
露西震惊地从沙发上弹起，“你说我们坦荡？”
福安点点头，站起身，将剧烈摇晃的烛火罩上防风玻璃，朦胧又柔和的光轻轻地镀在福安的脸上，如梦似幻，让人觉得不真实。
“你们不需要别人承认和怜悯，有着如杂草一般旺盛又坚韧的生命力。
你们面对挑衅时毫不犹豫的宣战，即使上一秒还被绳捆锁绑，下一秒就能跳起来打人，就算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也会马上上门讨债，硬是从虎口捞出一块肉，自立门户。”
露西如同失了魂魄般起身，仿佛飞蛾扑火，又好像虔诚的信徒看见了他的信仰一般，呆呆地朝福安走去，碧绿的眼眸盛满了星光，轻轻一碰就会簌簌落下。
福安背对着露西，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白前几人有些听不真切，可露西听来却有些振聋发聩。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上马车吗？”
露西茫然地摇头，直觉告诉她，真正的原因或许并不是自己。
福安向后瞥了眼露西，见她摇头继续道，“你让我看到了与莉迪亚的不同之处。”
双眼恢复了些许神采，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前觉得这个破破烂烂的女人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自己又说不上来。
“即使是被男人视为玩物，但也有自己想要追求的自由，即使沦落风尘，面对需要救助的同类，即使平时不够友好，也照样出手相助。”
露西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带着些骄傲，“是的，当我的母亲还是个姑娘的时候，从莉迪亚那里逃了出来，之后就发誓，要建立一个和她不同的，能够成为姑娘们庇护所的地方。”
福安凤眸微微眯起，这与自己所调查出的倒是没什么出入。
莉迪亚的妓院金碧辉煌，号称“人间极乐园”，来这里的人都是上流社会的男人，她的姑娘们必须要样样精通，会莎士比亚，懂各种语言，站在那里都像一幅油画。
同样的，莉迪亚会限制这些姑娘们的自由，牢牢掌控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而且她经常克扣姑娘们的工资，甚至还会诱拐无知的少女，供给那些想要处女的“贵族”。
“所以，是您选择了禁果林？”
福安听出露西语气里淡淡的失落，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没错，她们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如此强势的执着和野心，在这座欲望之城，总有一天会得到她们的一隅之地。”
“而你，正如我所说，远远不及你的姐姐夏洛特。”
露西赤着脚站在房间里，整个人颓然又绝望。
“至少如果是你的姐姐的话，绝对不会衣衫不整地趴在街上，乞求我的帮助。”
露西站在那儿，脸上又哭又笑，仿佛一只坏掉的玩偶，让人心生怜惜。
“那您……”
“今天太晚了，白前，带露西去洗漱休息。”
福安转头对白前吩咐，露西心里难受极了，却不得不跟着白前走出房间，一路上似有压抑到极致的抽噎声传来。
“主子，奴婢有些不明白。”
站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白芷，此刻眉间微蹙，再三犹豫下，还是决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