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几人眼放奇光。
可片刻之后,就齐齐涌出为难之色。
郑和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测量之后,摇头叹息:
“陛下,扶桑之地距离中原何止千万里,大洋淼瀚无垠,风向无定,就算大明宝船坚固无匹,不能乘风而航,沿途补给,恐怕终年也到达不了彼岸。”
郑和担心朱瞻墡听不懂,继续解释道:
“陛下,老奴每次下西洋,船队从南京龙湾,太仓刘家港出发,都要在福建长乐五虎门集结。”
“待到十一二月,东北风盛行时扬帆出航,直下南洋。”
“过满剌加海峡,进入天竺海域,此时天竺海域亦是盛行东北风,船队一路向西,沿途过锡兰山国、古里国、柯枝国、忽鲁谟斯、阿丹、直至木骨都束国。”
“待到三月至九月,天竺海域转吹西南风,船队乘风归来,到南洋之后,五至八月,南洋转吹西南风,船队得以返回中原。”
“我大明宝船,虽有人力驱使长橹,但主要还是借风而行,可使三面风,唯逆风不可借。”
“况且,从中原一路南下西行,船队可于占城、爪哇、三佛齐、暹罗各地靠岸,多则近月,少则十余天就能补给清水食物,如此才可远航万里之外。”
郑和侃侃而谈,说到最后已满是颓然:
“陛下所言扶桑之地,老奴观此万国堪舆全图,去途万里海疆几无陆地,如此既无风向、又乏补给之处,只怕大明宝船虽坚固无匹,亦难以抵达。”
朱瞻墡点头赞叹,果然是专业航海家,一下子就抓到重点。
要是能那么容易到达美洲,美洲早就与亚欧大陆建立联系了,怎么会要再等百年,才由哥伦布开启地理大发现呢?
朱瞻墡的手指从双城卫越过日本海,划到北海道东面:
“这正是朕要在双城卫下游建立港口的原因,尔等请看!”
郑和几人脑袋齐齐凑了过来。
“此为倭国虾夷岛!”
“不知郑公公是否知道,大洋之中航行,除了风向,还可借助洋流之力!”
“从虾夷岛一路往东,跨越茫茫海域到达扶桑之地,大洋之中,有一条宽达数百上千里的洋流,从西向东,常年奔流不息。”
“探寻扶桑之地,自然不能像下西洋般动辄数万之众。”
“若是凭大明宝船之坚固,减少出航水手,备足食物清水,借洋流之力,与冬季西北风,未尝不能顺利到达扶桑,开辟出一条新的航线。”
郑和恍然大悟,可随即一脸纠结:
“陛下,就算能顺利到达扶桑,又该如何回程?”
“扶桑之地,恐怕并无成熟港口,也无法备足食物清水启航。”
“回程全程逆风逆流,只怕去探索扶桑之人,终其一生,都回不到中原。”
朱瞻墡胸有成竹:
“郑公公足迹遍布万里,难道真有见过归墟之境?洋流奔涌而入不复得出?”
“因此,既有从西向东的洋流,此洋流到达扶桑之后,必然在扶桑海岸线转向,绕极远一圈奔流回来,朕称之为环流。”
“此环流一分为二,其一沿扶桑海岸线南下,再从东向西而回,直至吕宋岛、浡泥东面。”
“再由吕宋岛东面一路转向北,沿倭国诸岛而上,过朝鲜与倭国的对马海峡,入鲸海,最终出虾夷岛继续东流。”
郑和附掌大笑:
“老奴明白了,此洋流老奴曾听南洋当地土人说起过,土人们称其为黑潮,确实是经年不息向北而流。”
“原来却是如此。”
“那回来的航线也解决了。”
朱瞻墡摇头:
“此归航航程太长,足有去航航程的两到三倍,而且沿途几无补给岛屿,只怕难以作为归来航线。”
朱瞻墡的手指落在地图上北美洲的西雅图附近,一路向北沿海岸线划动:
“此环流其二,则是沿扶桑海岸线北上,到此极寒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