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刑具。
画面一瞬穿击过黎罗的脑海，戒指的金属弧面反射寒凉的月光，沾着血液，拂过黎罗的赤红的面庞。划伤的印迹，却因为魔女的自愈快速消失，而耳旁不断传来锁链的晃动声。
“哈…”黎罗从捂住她口鼻的手掌中挣脱，从指缝间呼吸，忍不住的抽泣将胸腔内的氧气强烈挤压。
濒死间她试图摆脱莘纶压制她的双手，而莘纶贴靠在她汗水与泪水交混的耳廓处说：
“我不允许你呼吸，听话，宝贝。”
现在黎罗浑身战栗，落地跪坐了下来，大口喘息着，仿佛让自己活了过来。
她看着莘纶更加奋力地挣扎，水花洒了她一脸。看那双翼几乎是纯白的了，却像愤怒的白鹅一样扇动着，更多白骨手从池水中伸展而出，一把抓住了他的大片羽毛，撕扯着他的翅膀。
黎罗感叹似的，嘴角浮现出笑容。
“莘纶，只是现在有点痛而已，过会就好了，过会你就会感到幸福的。”
“黎罗，别让我一个人，我们说好了的，你过来，你快过来！”
莘纶呼喊着她，也应他的呼唤，黎罗真的起身了，拍拍白裙上的灰，走向莘纶，一只手抚在池边，另一只手抓住了莘纶的红发。
那是黎罗喜爱的颜色，让她朝思暮想的颜色，只要看见就会想起生命、太阳、美好的颜色。
莘纶一把抓住了黎罗的手腕，本想靠她救起自己，却没曾想黎罗死死拽着他的头发把他往水下按去。
“黎罗…黎罗！”莘纶更加惊恐地挣扎，“对不起！我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让我补偿你…我会听你的话的，求你相信我！”
他在池水中起伏着，五官被痛感拧住，断断续续地呼喊着，翅膀几乎要被白骨手硬生生折下。
“你不能这么对我…黎罗，真的…不能…”他再次被按入水底。
示弱的求救忽然转变为一股怪力袭来，当即顶开了黎罗的手，水花扑面而来，让她要往后跌倒，可这次没有。
数片羽翼包裹住了她，黎罗定睛一看，顿时惊恐。
莘纶展现了天使的真身，遍布可怕眼瞳的身体纤长诡异，一时脱离了池中白骨手的拖拽，将黎罗抱入怀中，再一起往池中栽去。
“莘纶你…”“我们说好了的！”
落水的瞬间，一根黑刺紧跟那被按入池中的身体，一击穿透了黎罗敞开的胸口。
黑色混浊的池水中浮现出了红色。
黎罗的双手顿时无力地在水中漂浮，只能感觉到莘纶继续将那根黑刺往下深捅，贯穿，摩擦过血肉。
“这就不是意外了。我们都想杀了对方。”莘纶只要看到黎罗还在怀中就放松了许多。
黎罗无法开口说话，即将模糊的视线只能感到池水像无底的大海一样在吞没着她，她似乎离水面已经很远了，而莘纶继续推动着她，要带她前往水底的白光里。
“喵呜呜——”叫声传至水底犹如按在心脏的起搏器，黎罗一瞬眨眼，视线再次清晰，可她只能看到水面已快被天使的翅膀全部覆盖了。
“喵嗷…嗷——”原本小猫一样的叫声在拉长的尾音中化作了远古野兽的低吼。
莘纶逐渐下沉的身躯突然一振，疼痛让他愤恨至极地回身挣扎。
黎罗趁此机会游去了水面，而黑刺带来的痛苦让她在水底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她知道，莘纶一把抓住了黑刺贯穿她的那端，只要她越向上游，黑刺就会慢慢穿到底，折磨她到生不如死。
可莘纶明显没那么有余，黑猫跳进了水中撕咬起了他的翅膀，甚至想游进更深处去咬莘纶的手。
“不行！罗铭！罗铭你也会被拉走的！”黎罗惶恐地看着黑色影子凶狠地冲击而去。
黎罗看着胸口的黑刺，毫不犹豫地将其推进身体，直到黑刺从后背退出，和晕开的鲜血一起沉落水中。
“桀泽金！”黎罗的衣裙在水中如美丽的水母旋转游动，黑金色的魔角从头顶长出，那像传说中撒旦的长角划出气泡，蕴藏着动力，将黎罗瞬间拉至黑猫所在的地方。
在莘纶挣脱开罗铭利爪的同时，他还想抓住黎罗，可眼前魔女的魔角长出了第三根，紧接着第四根。
魔女抢过了她的猫，一蹬脚远离了莘纶，只顾无比珍爱地搂住罗铭，让它暴躁到不要命的脸贴在她的伤口处，它便安静下来了。
莘纶着急地发现自己不能靠近黎罗，她在水底也有雾状的东西环绕，形成了气场，如同数万小鱼成群游动保护着主人形成环形壁障。
黑刺也被弹开，他想伸向她的手也被罗铭狂暴的一爪子划伤了指尖。
莘纶眼看着白骨手只拉扯着自己拽向白光，那就前往虚无的尽头。
他在绝望间恢复了人形，被抓伤的面颊也没有机会复原了，却像是留在脸上的浪漫的吻痕，他无辜地睁着双眼，望着旁观他的黎罗。
她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远，魔女头也不回地游上水面。
“你回来！黎罗！”
莘纶大喊着，可白骨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更多手从水中出现推动他的翅膀，拖拽他的身体，冷漠无情地让他陷入。
当水底的白光让他睁不开眼睛时，他好像才能看到黎罗的脸，莘纶想起来了。
我好像自始至终都没对她说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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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咳咳…”
黎罗的脑袋钻出了水面，顾不上胸口的大洞已经染红了衣裙，她用胳膊擦去了脸上的水，看了一眼怀里没动静的罗铭，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水池。
看到钟乳石群中有一块小小的平台，黎罗赶紧将黑猫放置上去，双手放在他的腹部和喉部，念动的咒语在这滋养力极强的洞窟中可轻松凝聚力量，并成倍释放治愈。
罗铭的身体突然收缩，一股恶臭从它口中涌出，是它喝到的黑浆水，吐到只能翻着白眼咧着嘴吊挂着小舌头，可好歹是能正常呼吸了。
黎罗靠近它听到了浅浅的呼噜声，终于松一口气，顺着它的毛用手抚摸着它。
然而越抚摸它越是后怕，她抱住罗铭的身体，确定它的体温正在回暖：“你在这好好休息吧，留在这，你就是安全的，如果可以，来世我会变成一只小白猫来找你玩。
谢谢你又送了我一程。”
黎罗的声音化作具象又缥缈的雾气笼罩在昏迷过去的黑猫身边。
她回头看向那水池，泉眼流水的速度转为正常，水面逐渐静止，原本泛滥着黑色和红色的液体被逐渐净化。
它把堕天使的痕迹吃得一点不剩，飘浮的白羽毛也被白骨手两指捻起，无声地拖入了水下。
黎罗此刻确信，她在这座【重生窟】，用泉水真的完成了洗礼，让莘纶转世去了。
没有恶魔再能控制他了。
黎罗来到泉池跟前，她并不知道那些白骨手是什么，只记得她在这里的转世之旅只会得到平静。
她看向已完全恢复的纯净池底，目测只有一臂深浅，却能打开大海的秘门，尽全力送洗礼之人得到解脱。
黎罗忽然一愣，手指轻点水面，褪去的浓雾间映出了一个人影，那是她自己。
是黎罗、罗德琳、齐邪罗，每一个她转世前的意念都在。
她明白自己想说的话了：“这是花费千年为我自己修出的庇护地，这里永远只会治愈我、庇护我。来到这，就不会难过了。”
可是…可是这次。
黎罗太心痛了，她看着池底，空无一物，只有泪珠打散了倒影。
她实在没办法对那些求救、呼唤都无动于衷。屏蔽这一切，狠心地去扼杀自己的软肋时，她也难以呼吸。
她感到，她有一条贯穿十年的伤痕，正流着新鲜的血液，这股后劲还在让她虚脱。
“原谅我…你来世不会记得我的…让我和你永别吧…对不起，莘纶。”
黎罗坐在了池边，身上被黑刺贯穿的血洞偏离了心脏几厘，这是他的手下留情吗，无处查证。
金瞳的光芒一眨，手掌一盖，伤口已迅速长出新肉，覆上嫩嫩的新皮，自愈完成，不留一丝伤疤。
她再用手掌舀起一些泉水，流在裙子上洗去了上面的血迹。
整理好仪容，做一段祈祷。
“我该去找她们了。”
说完，通透的水声响起，池面荡漾一层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