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武义城的韩卿尘最近总是冷不丁地打寒颤，屋内的炭火还跳着火星子，他取下架子上的银狐皮披风，。
“将军，此战已近尾声，怀渊那边派出使臣欲求和，愿以重金赎城。”
阮明璟合上折子如实禀报，他的声音清朗，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他们想打就打，想和就和！凭什么？凭什么！将军，末将觉得，继续打，打到邺城去，索性咱就将这怀渊收了。”
梁林第一个不服，他这暴脾气，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这世上鲜少有能让他心服口服之人，司马大将军韩卿尘算一个。
虽然他年纪尚轻，但他直接便扭转天宿局势，即便曾出现天宿将士手中兵器粗制滥造、不堪一击的事儿，但好在韩卿尘谋略过人，天宿不但将怀渊赶出了离殇城，还一举拿下淳安、武义两城，打得怀渊节节败退。
想当初得知陛下让这样一个年轻人做司马大将军时，他气得愣是两天没吃饭，但现在看战绩，怎能让他不服？
梁林的嗓门很大，陆清文不悦地皱了皱眉，他作为随行的文官，坐在离大门最近的位置，但出色的容貌和超尘脱俗的气质，还是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轻启薄唇，声音温润如玉：“梁将军可知道此次反击战，天宿折损了多少将士，又损耗了多少银两，有多少百姓惴惴不安无法安居乐业，又有多少百姓失去了丈夫、父亲、儿子？”
他的话很轻，却无人能反驳。
天宿虽胜，却也胜的沉重，将来历史记录这一战时，那些牺牲的将士只被一串数字一笔带过。
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生何年，死何时，是何方人氏，但他们曾经也是活生生的生命。
韩卿尘收回视线，初见之时，他便觉得此人表里不一，城府颇深，让人捉摸不透，对每个人都笑意相迎，却又对每个人都疏离。
更令他不解的是，以晋国公府的门第，以陆清文的才华，有心仕途，何至于止步散职秘书监。
但可以确定的是，陆清文此行，不过是监视他的众多耳目之一。
他扫视一眼，最后视线停在陆清文身上，道：“是否要接受怀渊投降，全凭君意，陆大人此番奉旨随军，劳苦功高，现在战事已缓，斥候已经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回天都，但还需陆大人亲自回天都将情况禀明，在收到皇命前，战可缓不可停。”
韩卿尘并非好战之人，只是他清楚，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贸然停战，便有人怀疑他生了二心，对怀渊手下留情。
若是乘胜追击、穷追不舍，又劳民伤财，必有伤亡。
对历史而言，或轻描淡写、或浓墨重彩，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终只是泛黄书页上没有温度的文字，但落在每个个体上、每个小家之中，都是伴随一生的苦难。
这不是他希望的，亦不是他乐见的。
他深瞳如潭，陆清文亦看不透他的心思，但也知韩卿尘并不喜他，陆家身为皇后母家，确实也没有和锦王走近些的理由，于是没有片刻的犹豫，欣欣然接受：“属下领命。”
“陆大人，等等。”阮明璟突然出声叫住已经跨出门槛的陆清文，从怀中掏出一把精美的匕首，上面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
他擦了擦刀鞘，郑重地将东西交给陆清文，率直道：“舍妹方及笄不久，我一直镇守边关，又因战事拖着，这及笄礼也未及时送回去，听闻陆大人与舍妹是好友，还请陆大人行个方便，替我转交给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