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驶出小区大门，陈诚本以为自己会和赵文宇一起住好几年，但谁又能想到，放弃一切后回来的几个月之中，竟然如此丰富多彩，像极了一个梦。
陈诚停一处十字路口的红灯处，双直行车道，有些无聊。
忽然一辆AmG停在了他的身边。
“嚯，我倒是小看这个城市了，有钱人真多。”陈诚笑着感叹了一句，但一旁的车却摇下车窗。
“都不和我说声再见就想走吗？”
他听见另一辆车上传来的声音，转过头去，看着那戴着墨镜的男人。
“没有不和你说再见，只是害怕见到你了，就走不掉了。”
此情此景，俨然一副速度与激情第七部分岔路口告别的感觉。
赵文宇回来了，消失的猝不及防，回来的也那么让人手足无措。
红灯快要亮起，赵文宇朗声道:“走吧，老地方，咱们聊聊。”
老地方？当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后，便就有了答案。
“来，让我看看你的新车。”陈诚对着赵文宇以一种挑衅似的言论。
绿灯亮起的瞬间，陈诚一脚油门，踩下，两辆车宛如离弦之箭一般消失往前冲去。
第二个红绿灯路口，圆灯，一个向前，一个向左，虽行进路程不一样，但注定是殊途同归。
“回来的这么突然，赵文宇还是那个赵文宇。”
陈诚开着车，不禁感叹了一声，喜欢突然袭击的作风，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
城北公园停车场，陈诚靠在车前引擎盖上，眉头微皱，“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已经过了十分钟，按照陈诚想法，现在应该到了。
一道巨大的引擎声，从公园外传来，陈诚转过头去，一辆黑色的奔驰AmG Gt50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来的太迟了。”
“呵，路上买了点饮料，干聊多费劲啊。”
赵文宇从车上下来，看着陈诚淡淡一笑，顺手将一瓶可乐扔给了陈诚。
“这个车是邓曦的吗？”
“嗯，暂时借给我开的。”赵文宇承认的倒也坦然。
陈诚点点头，“看来就算没有那个什么曹老师，她的个人能力也是可以的。”
整车下来大概也要，可能也要上百万了。
赵文宇轻轻摇头，“其实这车是二手的。”
“二手？这成色也新的可怕了吧。”
“也就是看中了他的成色，才一万多公里，价格只要新车的五六成。”
陈诚看着面前的车，轻声道:“不错，看起来很不错。”
“百万，也不是我们说拿就能拿的，但就这个车，我和邓曦都很喜欢，所以还是拍板了。”
陈诚看着赵文宇，“你到底还有多少存款？”
赵文宇先前退役回来投资商铺，现在又花钱来买车，这乱七八糟上百万下去了，他到底有多少钱？。
赵文宇会心一笑，“你要知道，我和邓曦是快要结婚的人，我爸妈给的彩礼，她那边给的嫁妆，加起来，反正买辆车肯定是足够的。”
是啊，父母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自己孩子走到结婚生子那一步。
婚姻终究还是两个家庭，扶持出一个新的家庭啊。
“所有的都花光了吗？”
赵文宇点点头，“我奢侈了一大把，我身上的存款都花光了，小曦那里还剩下一点。”
“你就不担心，万一出点意外吗？”
“不担心 ”赵文宇很显然对自己的一切都很自信。
他反问陈诚道:“对了，你是要搬出去吗？”
陈诚点点头。
“和家里和好了？”
陈诚又摇摇头，“没有，我搬去陆怡家暂住一段时间。”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已经到了同居这一步吗？”
陈诚轻轻点头，回道:“嗯，我们住在一起已经有段时间了，而且还见了她的父母。”
“看来，我不该提前消失的，错过了很多。”
陈诚失笑出声，“你，老张，都突然的消失，我都快准备吃席了。”
“呵，我至少是打过招呼的，但是张一洋这个混蛋，真是一声不吭，带着我的车就跑了。”
赵文宇嘴上得理不饶人，却问道:“联系上了吗？这会他到哪了。”
男人的情谊就是这样，成为兄弟不需要任何理由。
“前两天应该在嵊泗？”陈诚想起那晚上喝多了，给张一洋去的电话。
赵文宇脸上的笑容变得怪异起来，“嵊泗？他不是要去南通参加谢明月婚礼吗？怎么又跑到浙江去了。”
“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陈诚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在苏州逗留了一段时间，好像还去了上海，然后又去了嵊泗？”
赵文宇也失笑出声，“怎么到处乱跑。”
“如果不到处跑，那他就不是张一洋了。”
“怎么说的话，那一切就很合理了，杜景浩呢？有消息了吗？”赵文宇接着问。
陈诚摇摇头，咽了口气，“就唯独他消失的最彻底，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边信号不好，总是断断续续，联系不上，消失怎么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唉，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别瞎说哈，应该还是很安全的。”赵文宇阻止陈诚继续说下去。
陈诚这些日子一直有些心悸，感觉不算太好，总觉得有什么坏事会发生。
“是吧，随便了。”陈诚随口回了一句。
赵文宇叹了口气，“现在看起来，原来身边一切都还是很美好的。”
“没有，生活的一切还是很糟糕，只是对你而言，一切都在变好而已。”
陈诚对于这样一种幸存者偏差，相当厌恶，他从不歌颂苦难，也不赞美幸福，毕竟每个人都不一样。
“是啊，我自己在变好，但不是所有人都在变好。”
赵文宇长叹口气，将剩下的一半可乐随后一饮而尽，“如果这是啤酒多好啊。”
“有好有坏，饮料很好，不解愁，但至少不违法，所谓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赵文宇点点头，“还剩下怎么多呢，我们都喝完吧。”
“河边坐坐，很长时间都没有去了。”
两个人把车停好，顺着小路，一路走到河边，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真的不考虑了，就是邓曦了吗？”
陈诚看着赵文宇，眼中神色更凝重了几分。
赵文宇淡然一笑，回道:“我还有可以选择的余地吗？”
陈诚沉默，没有回答，赵文宇有余地吗？好像有，也好像没有。
“我能从她的眼中，看出她并不爱我，那些带给的她的感动和付出的爱意，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无论未来是幸福，还是痛苦，至少她选择我了，那就交给以后吧。”
陈诚低下头，喃喃道:“所以人真的要将就吗？”
“有人可以不将就，但不是我。”赵文宇的目光完全凝固在陈诚身上，“你知道吗？我和洋子私底下都很羡慕你。”
“啊？羡慕我？我有什么值得你们好羡慕的。”陈诚也被赵文宇的这番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很差劲吧？其实那都是哥们们玩笑话，单论你的个人能力比我们都要强得多，你是真的可以成为一家公司的股东，能在大城市立足，前途无量，更让人妒忌的是陆怡对你义无反顾的选择，她是很懂你的，至于叶依清，从你和她挑明暗恋的事情后，她对你的喜欢也逐渐水落石出，我想你也清楚这件事，两个美女对你义无反顾，你的个人魅力，已经到了一种程度，不是吗？”
赵文宇刚刚说的话，没有掺杂一点玩笑的成分，完完全全发自内心。
先前陈诚告诉他们，自己是主动放弃了股份选择离职回家这件事，没有人认为这是玩笑，只是觉得可惜，毕竟那是他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江山。
无论是张一洋，赵文宇还是杜景浩，陆怡，叶依清都相信，如果陈诚愿意回去，想要拿回自己的一切很容易，哪怕铁了心待在老家，成就一番事业，也不会太难。
陈诚稍微呆滞了，认识赵文宇这些年，很少看到他如此严肃而又认真的表情。
“有的时候，当决定放弃一件事，所得到的结果往往会出人意料。”
“所以，你最后的答案呢？”
“当有人坚定选择我的时候，我也会坚定选择她，是喜欢也是尊重。”
赵文宇笑着点点头，“坚定的选择，胜过无数言语，好好对待陆怡。”
“嗯，一定。”
陆怡那义无反顾而又坚定无比的选择是陈诚从未体验过的。
那是他心底最深处，至暗时刻，出现的那道光，那是救赎，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
“要是她能怎么坚定的选择我就好了。”
赵文宇清楚自己的飞蛾扑火，但他不后悔，无论将来要面对什么样的结局，也都坦然自若。
“既来之则安之，选择是自己做下的，那就什么因得什么果。”
“对了，叶依清已经回去了吗？”
陈诚摇摇头，“没有，昨天刚见过面，大概是去年年底，由导师推荐，申请北京协和医学院的博士，等月底就要回南京，完成自己的硕士毕业论文，答辩，可能八月就要去北京了。”
“北京，其实也就千八百公里，反正节假日什么的，飞机票也不贵，应该会回来的吧。”
“不，其实说起来，回来的机会很少，真到博士时期，或许还要到国外交流，或许美国，或许德国，回来的时间就更少了。”
“大家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赵文宇听陈诚无数次提起关于叶依清的事，两个人不仅认识，也算得上朋友，所以听到叶依清要离开很久，也有些触动。
陈诚则是笑道:“往好了想，等她学成归来，一定是大医院的医生，到那个时候，我们万一生个什么大病，也能有个保证。”
“叶医生，当真是前途无量。”
陈诚往手边塑料袋摸去，空空如也，“妈的，才多久，饮料都喝完了。”
“妈的，这他妈的要是酒多好了。”
“他妈的，现在情绪到这里了，如果不喝点酒，都对不起怎么煽情的事了。”
“那我去买？”
“买个鬼，先不说喝完酒怎么开车，但你要结婚，不得备孕？喝什么酒。”
陈诚直接点名中心，脸上都是戏谑的笑容。
赵文宇白了陈诚一眼，“你不说我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结婚，生子，养家糊口，等到孩子读大学了，就该考虑买房子的事了，你先在这里，总不能以后还让孩子待在这里吧。”
陈诚看着赵文宇，脸上的笑容间，全都是不怀好意。
赵文宇眉头一皱，察觉到了细微的不对，“如何未来有孩子，肯定希望把他往外面送。”
“嗯，这样是最好的，但一定要在有足够物质条件的情况把孩子送出去，不然……”
陈诚说着，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片刻后缓和，接着说道:“别和我一样。”
赵文宇看见陈诚那阴郁无比的神情，还有无比罕见的情绪波动，大概是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涌了上来。
“没事吧。”
陈诚挤出个笑容，“没事，都习惯了。”
赵文宇清楚陈诚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也许在别人看来，那只是无关痛痒的矫情，会有人站在高处告诉陈诚，你明明过得比大多数人都幸福，为什么还要无病呻吟，明明大多数人的苦难比你多的多。
其实，当苦难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些随口说的话，无关自己，也就无关痛痒。
陈诚躺在石头上，觉得太阳有些刺眼。
赵文宇看着平静的湖面，看了眼身边躺着的陈诚，“你这个无数的悲伤组成的产物。”
“其实是怪物。”陈诚抬起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喃喃自语着。
赵文宇也失笑出声，“马上到中午了，你要去给陆怡做午饭吗？”
“还来得及吗？”
“十一点了，现在去买菜，再做菜，她要吃上饭大概要下午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