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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 第16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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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转身,掰开长安抱住她腿的双臂,将她右臂扭到背后,一腿跪下去压住,抬起右手,右手拇指上赫然戴着一枚古朴到笨拙的黄铜戒指。她伸手捏住戒指顶端的黄铜刻花轻轻一拉,竟从戒指内部拉出一长段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细丝来。

长安胳膊被扭又被宫女跪压在下面,情知不妙,正拼命地挣扎,忽觉那宫女拿什么东西套在了她的脖子上,下一瞬,她脖子一周就似被刀锋切开一般地剧痛起来。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脖子被勒紧,疼痛与窒息双管齐下,生命的脆弱顿时无所遁形。

慕容泓知道自己不应该回头,尽快逃离这个危险之地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但……那名宫女至今没有追上来,证明长安缠住了她。不会武的长安,用什么才能缠住那名会武的宫女?

他陡然心慌起来。方才初见刺客他都没有这般心慌,而此刻,他竟然心慌到难以自抑。

在这股类似心魔一般的情绪的催动下,他终于还是止步回身,看向雪浪亭中。

隔着数十丈宽的雨帘,他乍一看去,差点以为亭中无人。仔细一看,才发现亭栏上隐隐露出半个脑袋,而那个脑袋上并没有戴内侍的帽子。那是那个宫女的脑袋。

在他逃脱之前长安不可能逃脱,而今不见长安人影,那宫女不来追他,却在亭中做出那样或蹲或跪的姿势,她在做什么?

答案几乎毋庸置疑:长安已经倒在地上,她在杀长安!

这个念头一起,身体上的凉意瞬间便渗进了心里。

他没有多想,本能地拔下头上的龙首金簪就向雪浪亭走去。

目睹过太多的生死,他知道生命有多脆弱,杀人与救人都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多一分耽搁,便多一分危险。

这一辈子活到现在,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对任何人的生死都无动于衷。可这一刻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任何人”中不包括长安。不知何时起,她于他而言,已经不在“任何人”的范畴中了。

因为……因为曾经的他自己,那个会怕虫豸,会半夜挑灯寻花,会偷吃小甜饼,会因为好面子而作弊,会在意旁人的心情,会为了安慰别人而做出让步,会因为信任别人而愿意亲近,甚至还会用最大的善意去揣度别人的,那个真正的慕容泓,只有在懂他的她面前才会出现了。

如果她死了,他将再也无法留住那个正在消失的真正的自己。所以,他不能失去她。

他以不逊于方才逃离雪浪亭的速度原路返回。

理智仍在他脑中不停地厉喝要他停下,要他不要忘记父兄侄儿的血仇和身后那座凝结了他慕容氏三代人鲜血的江山。

可他控制不住他自己。

在此前的十多年里,他一直是自由自在的,换句话说就是任性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明白自己早已失去了任性的资格,但此时此刻,却还是不免在心里为自己辩解一二:最后一次,我发誓,真的是最后一次。只要她活下来,下不为例。

他更明白以自己的体格就算回去也不一定能救得了长安,甚至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但是,正如面对他父兄侄儿的死亡时,如果他有那个机会去救他们,明知自己不敌,他就不会扑上去吗?他就不会甘用自己的性命去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吗?

不,他永远都会。

如今在那亭中的,或许就是他此生最后一个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搏她万分之一生还可能的人了,他又岂能不去?

亭中,长安还在垂死挣扎,她已经摸过了勒住自己脖子的那东西,知道那并非寻常绳索,而是一根细丝。用这细丝勒脖子最可怕之处就是很可能不用等到她窒息而死,细丝陷入皮肉之中,很容易将她的颈动脉勒断,到那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的命了。

这宫女会武,长安脖子又被勒住,根本无法从她的压制下挣脱出来,尚得自由的左手再拼命地伸到后面去掰她的手,也只是枉然而已。

虽然自看清了这宫中的形势之后,长安就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却不想,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而且相较于上一世,这一世的死法似乎更为痛苦。

很快,她听到自己喉中也像那日长禄被勒死时一样发出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呃”声,左手也因为大脑的缺氧而无力地垂了下来。

她大睁着因窒息而充血的眼痛苦地看着亭外地砖上雨滴溅起的白色水雾,心中无怨无恨,只有不甘。不甘这辈子这样短暂这样辛苦,不甘自己就这样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手里,不甘……两世为人,她终究还是没能弄明白,爱与被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慕容泓果然只是在演戏而已,生死之际,他到底是毫不犹豫地丢下她独自逃走了。

但她不怪他。

自己笨,又怎能去怪别人太聪明?那个雨夜她和自己说好的,她留下来就是为了赌他一颗真心,有了他这颗真心,她就有机会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最终成为不再被人随意践踏的人上之人。而如果到头来证明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愿赌服输。

她输了,付出性命的代价也在情理之中,在这个社会中,出身微贱的人有什么筹码去赌?唯一的筹码不过就是一条命而已。

眼前渐渐起了红色的血雾,她知道自己真的快不行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死不瞑目,所以眼睛再痛她也不愿闭上。

然而,就在她渐渐发昏的视线中,在那片已被染成血色的水汽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龙靴。

慕容泓手握金簪一路跑回来,头上的团龙金冠失了金簪的束缚早不知掉哪儿去了,发髻也散了,湿漉漉的长发披了满肩。

他到了亭前往亭中一看,不期然看到长安脖颈上一片血红,当即脑中一晕,胃里也翻江倒海般难受起来。

他晕血,真的晕血,尤其是这种情况下的血。

那宫女原本以为没有机会杀慕容泓了,所以才想杀了长安泄愤。不想慕容泓居然自己又跑了回来,简直让她喜出望外。

她当即丢下长安向慕容泓扑去。

濒死之际颈上的束缚忽然消失,空气猛灌而入,长安又喘又咳,发出的声音恐怖至极。脑中反应过来方才朦胧中看到的那双靴子是慕容泓的,她不顾颈伤挣扎着抬起头来向亭外看去。

果不其然,慕容泓根本不是那宫女的对手,此刻两人都滚到了道旁,慕容泓被那宫女压在身下,宫女手中握着金簪正试图去扎他脖子,慕容泓则双手死死地握住她的腕子不让她扎下来,形势万分危急。

长安咳嗽着想站起身来,然而身体却还未从窒息引起的麻痹中彻底恢复过来,被踢过的左腿又疼痛不已,她几番挣扎,都未能如愿从地上爬起来。

慕容泓现在的确命悬一线,虽是咬着舌尖极力保持清醒才未在见血后晕过去,但他的反应和力量到底还是受了不小的影响。他恶心、头晕、眼前阵阵发黑,纵然冰凉的雨滴砸得他脸上生疼也无济于事,不过全凭一腔求生意志在强撑着罢了。然而,那金簪尖利的顶端,到底还是越来越迫近他的脖颈了。

宫女眼看得逞,更是拼尽全力,簪子冰凉的尖端已经触到了慕容泓的颈部皮肤。

那边长安终于站了起来,她瘸着一条腿,从袖中抽出之前一直不敢拿出来的小刀,忍住因颈部不适而引起的咳嗽,艰难而步履坚决地向亭外走去。

哗哗的雨声与对成功的迫切渴望让宫女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看着金簪已经刺破了慕容泓的颈部皮肤并没入更深处,她眼中爆发出独属于成功的灼人光芒。

慕容泓双手因为用力而血色尽失,却依然难以抵挡宫女的夺命之势。

就在金簪将要刺入慕容泓要害的那一刹那,长安终于走到了宫女身后。她左手一把抓住宫女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迫使宫女仰起头来,右手快速地用刀往宫女仰起的脖子上一抹。

粘稠而温热的鲜血霎时喷了慕容泓一脸,他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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