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低头，水面照出她的面孔，还有唇瓣上的金色——天使的血。
水面一晃，皮肉褪去，只余白骨。
乌合被吓了一跳，但惊吓很快过去，她抬手，看着里面的骨头也抬起手来，随后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张了张嘴，里面的倒影一一照做，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摸自己那些部位的触感与摸骨头无异，真有点奇特。
天使垂头看着，感到了不解：红颜枯骨，皮囊腐烂后只余的就是那副骨架。
落入圣水的人有些被这画面吓死，有些无法接受刺瞎双目，有些沉溺于水中不愿去看，有些心下一空，抬手自杀，还有些无动于衷，面无表情。
但极少有……饶有趣味的摆手弄姿，欣赏那副骷髅模样的。
若乌合听到他的心声，大概会感慨：或许时代不同吧，她原来的世界里这些人比比皆是，说不定还会有当场起舞拍一出“露骨”短视频的——虽然这种视频在科技的帮助下早已经见惯不怪。
乌合没玩多久，就浑身一沉，坠入湖水之中。
她不断往下沉，却没有窒息的感觉，她环顾四周，黑沉沉一片，她不知道把她丢进这里面有什么用处，就是让她感受一下惊慌失措的感觉吗？可她之前就是条鱼哎。
黑色越来越浓厚，后面她几乎完全看不到一点光亮，“黑夜”的降临依旧没有给她带来什么负面情绪，她只是又按了按自己的下巴，想知道自己现在还是不是骨头。
如果没有了肌肉的束缚，她是不是能把自己脑袋拿下来当球踢，或者拿着自己的骨头当工具，不过话说回来这样自己不全散架了吗？
但摸到下巴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原来的样子。
正在她不只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的心情下，黑色骤然褪去，光充斥整个空间，让她有种“刺目无比”的感觉。
“……没有？”
天使终于有了波动的脸在她适应光亮之后就出现在眼前。
他疑惑：“这个世界上，没有让你感到印象深刻的事，没有后悔，没有眷恋，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恐惧，什么都没有……”
“万物有情，耶和华有情，我们也有情，就算最可怕的恶魔撒旦也有自己的情绪——你？”
乌合愣住，你要指望一个刚来这个世界不到两年的人瞬间拥有那么多感情？那得经历了多么曲折的经历？
但是他们不知道，她也不能辩驳。
于是乌合沉默了几秒，说：“我也有。”
这个辩句非常失败，导致天使没有去回应什么，而是喃喃：“你不能来到伊甸园或者天堂，地狱你也去不了。”
乌合：？你礼貌吗？
不过幸好她也不在意这些，于是她提问：“那我的心愿——”
天使盯着她摇了摇头：“那个你也不会在意……在他离开的时候，唤我名字——米迦勒。”
天使说完之后，她眼前又一黑，等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
还真是心想事成啊。
乌合感叹，她起身，在路过镜子的时候停住脚步，又倒退回去看了看她的脸。
她的嘴唇上依旧有金色的东西覆盖，她抹了一下，它像血一样干涸之后就抹不干净，于是她只能去用水洗掉，以免被德恩发现端倪。
天使要说找德恩不在的时候，可偏偏这些时候他都在，除了晚上之外，他都差不多和她待在一块儿。
奇了怪，她不在意不需要的时候，他好像没那么长时间待机在家，但她想找个他不在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出来。
乌合抱膝坐在台阶上，看下面吃的圆滚滚的小胖鸟们，之前它们被她一个脑瓜崩儿哄走了，但没过几天又来了，她也没再干什么坏事，老老实实喂了它们一些虫子。
当时喂完之后，德恩才告诉她她抓的那些虫子是他养的毒虫。
当时乌合：……？
她开始担心那群小鸟的死活，它们可是吃的干干净净，然后飞走了。
等第二天这群鸟又照常飞来后她才松了口气，刚要再痛骂德恩一顿，他又慢悠悠的说：“那群鸟也不是好鸟，有毒，不然为什么能在这森林中活下来？”
“……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德恩就回答：“因为没看过你生气的样子。”
乌合：“爬。”
她甩了甩头，将这段回忆甩出去。
这时又听到另一旁草药房里面德恩叫她的声音，她不由叹了口气。
她一叹气，忽然有尖细的声音问：“乌合，你在为什么而叹气？”
“……你们也会说话？！”
乌合睁大了眼，轻轻戳了一下第一只小胖鸟的喙。
“别动！你总是喜欢对我们动手动脚！”
一号小胖鸟往旁边蹦了两下，谴责她。
二号三号四号五号也跟着附和。
一号再次问：“所以你是为了什么而叹气？”
乌合就询问：“你们在这儿住了很久吗？”
它们说：“那当然。”
“那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巫师什么时候离开？”
她只是问问，没想到一号还真的回答她：“目前是不会了，他想抓的思雅麻蛇和普通蛇不一样，它们只有冬天才会出来，所以他要待到冬天了。”
冬天……
“你们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给我们提供食物，我们帮他分散探寻蛇的踪迹。”
哦~同伙啊~
怪不得它们老是飞过来，德恩也会不拒绝。
“那你们不会把我的问题告诉他的对吗？”
一号犹豫了一下，回答：“当然啦！我们又不是他的奴仆！没必要什么都告诉他！”
得到了准确的答案之后，她也不着急了。
久久未得到应答的德恩从那个房子走出来，看了她半晌，问：“你又生我气了吗？”
上次因为小鸟的事情，她当场就说那就让他多看看她生气的样子，随后就再也没理过他，直到两三天后在他道歉之后她才开始理他。
“没有。”
不就冷了他几天吗？怎么就感觉他有了点后遗症？
德恩看了眼那群鸟，它们对视一眼，很是识时务的飞走了。
乌合真的想问问它们，它们之前不还有骨气的说它们不是奴仆么？
德恩坐到她身边。
“等到冬末，那时候雪下得不那么厚，这片森林之外有座山，山上的雪莲开在那个时候；春天，斯卡拉王国就会开很多花，有很多单纯蠢笨的吟游诗人会去看；秋初这里会有很多形状漂亮的虫子苏醒——不过它们只有幼时漂亮，现在它们都很丑，所以得等到明年……”
他说着他早已经看腻的东西，不过他觉得她应该会感兴趣。
“我带你去看。”
乌合下巴搭在了膝盖上，遥望远方。
“到时候再说吧。”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