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后，已经坐在奥利维娅对面的埃西莉亚戳着果盘上的小番茄，奥利维娅安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也拿了几个小番茄，取出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餐刀，动作怡然地将小番茄从中间切成两半，一边切一边慢慢地说道:
“我很担心你。”
平淡无波的话语从面容宁静地切着小番茄的学姐嘴里说出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埃西莉亚抬了抬眼皮，无言良久，然后缓缓地笑了:
“这样啊，学姐。我很高兴。”
奥利维娅将一小碟小番茄切好，每一个都从中间切成了两半，然后将碟子递到她面前。
埃西莉亚略带疑惑地接过了，不忘先说声“谢谢”。
她没有见过这种吃法……一只小番茄只有拇指左右的大小，直接放到嘴里就可以吃了。
奥利维娅在这方面讲究一些很正常，但是这未免也太过讲究了。
埃西莉亚看着她拿纸巾擦了擦手，温沉问道:
“昨天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对方的眉宇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关怀，埃西莉亚露出经典的营业性微笑，道:
“倒也没有什么，做了一个小检查而已，反倒是学姐你……”
埃西莉亚说着就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犹豫了许久，最终道:
“上个星期，拉米瑞兹家族的一个旁系在竞技场对同年级的所有诺维罗家族成员发起了挑战。”
她只说到了这里，而二人心知肚明的是，那场貌似无厘头而内涵丰富的斗争……最后以被挑战者无一例外的惨败而结束。
被那位拉米瑞兹家族的旁系点名上竞技场的人也都是诺维罗家族的旁系——旁系对旁系，在家族之间明里暗里的较量里，只是可大可小的一笔。
可众所周知的是，诺维罗家族这一辈的直系血脉只有在读三年级的奥利维娅一个人。
如果被挑战者来自其他家族，这背后的意义又完全不一样了。
奥利维娅的笑容带上了些微的讽刺:
“最近他们的小动作的确不少，不过还算应付得来，毕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处理那些事情。”
拉米瑞兹家族如果要出手，当然不会仅仅局限于找个还在读书的旁系在学校里燃一把可大可小的火，这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手段罢了。
此时他们在那些真正影响着家族之间利益关系的方面上的较量，无声、激烈且至关重要。
奥利维娅看着女孩略显忧愁的神情，宽慰道:
“没关系的，我们只需要做好各自要做的事。”
埃西莉亚点了点头，道:“期中前我就能解决初级法师证明的事情，参加交流赛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她说的是仅挑选学院内前一百名的正式交流赛，而非模拟赛。
奥利维娅则道:
“你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升到那个水平……也不容易吧。”
她的言辞委婉，埃西莉亚装作没听懂另一层意思:
“学姐相信我就好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忘记的。”
奥利维娅眨了眨眼:
“那你告诉我，你答应过我什么？”
埃西莉亚无奈地笑:
“我就知道学姐会担心我的记忆问题——真的没有那么严重了。而且和学姐有关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她顿了顿，吐字清晰地开口，
“不遗忘，不动摇，走到底。”
奥利维娅听她说完，才看起来放松了一些:
“我们会走得很辛苦，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在玩乐时会上扬的眼角此时耷拉了下来，却并不显得不精神，只是有种看穿世事的沧桑感:
“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的。”
说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埃西莉亚打量起她。
原来你也和我一样啊。
都一样，想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奥利维娅拨弄起桌上的菜单，翻着翻着，埃西莉亚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忽然惊道:
“这是……!”
图片上是一只在禁忌魔法防护课上出现过无数次的“夹子”。
奥利维娅稍微挪开了手，让她看见被挡住的文字:
“禁忌魔法防护工作公益宣传……——维格拉斯家族。”
埃西莉亚随口道:
“维格拉斯家族在这方面的参与度很高。”
奥利维娅也道:
“的确。事实上，他们是与禁忌魔法割席得最为彻底的家族，与警署和禁协有过多次合作，除了这一代有一位女性家主死于禁忌魔法师这层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历史因素。”
奥利维娅将这些事情娓娓道来:
“他们的先祖维格拉斯出身于历史上最早出现的反禁忌魔法机构，在将年轻时共事过的所有同伴一一送别后，年迈的维格拉斯主动申请成为了机构公共墓园的守墓人。
“‘我在地上行走，知晓他们在与我相隔不远的地下安眠。’”
埃西莉亚看着奥利维娅，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困惑。
“他将这句话写在了他的墓碑上。”
补充完这一句话，奥利维娅定定地凝视着她的双眸。
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为什么那些原本你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你一个都没有追问下去呢？
埃西莉亚沉默片刻，问道:
“既然是维格拉斯家族的先祖，活着的时候一定留下了自己的血脉吧。你接下来要说的是这个吗？”
奥利维娅点了点头:
“他的孩子将生前为同一项事业共同奋斗过的父母葬在了一起，然后将父亲的墓志铭传给了自己的子辈、孙辈，并要求他们将这句话一代代传承下去。”
奥利维娅没有再说下去，埃西莉亚知道她需要先琢磨出奥利维娅想要传达给她的东西。
窗外树影婆娑，阳光从绿叶的缝隙间洒落，铺到了方形木桌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