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今今的身体突然僵住，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突然酸酸涩涩的，眼眶似乎也泛起一点热来。
他停顿了好半晌才回过头去，声音有些轻飘飘的，“你后悔那样做了？”
池棋越却摇摇头，眼泪簌簌滑落，哽咽的声音把话语带得模糊。
“我不行，就算再来一次我也没办法的，他们打人太疼了，我会死的，池棋凡都差点被他们打死，我根本就不敢。”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话说得语无伦次，语序混乱。
这个问题以这样的方式被毫无防备地提了出来，藤今今第一次直面起他和这个孩子的关系。
从事实的角度出发，的确是池棋越的出现导致了他被绑架。
但那件事情，错的是缪永逸，是涂矜，是那些行径恶劣的绑匪和人贩子。
他怎么也无法去怨怪一个被暴力胁迫的孩子，只是内心里也难免存在一些隐匿起来的委屈，他似乎不能心无芥蒂地坦荡说出“我一点也不怪你”这样的话。
“那件事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坏人的错。”
藤今今垂眸看着紧紧抓住自己手指的小孩，认真地把那一点委屈开诚布公地摆到两个人面前，“但你确实伤害到我了，你应该和我道歉的。”
“对不起。”小孩稚嫩声音中的哭腔几乎要掩盖住话里的字句，一句话含含糊糊调不成调，“对不起我和你道歉，你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眼泪好像真的会传染。
不知道是哪一句幼稚的对白勾起了心里的哪一种情绪。
耳边饱含难过的哭声挑动着人的神经，两个小孩在他身边一左一右地对着哭，这氛围再不哭就不礼貌了。
藤今今在心里想着，似乎很久都没有哭了，偶尔哭一下有助于新陈代谢的。
怀着这样的念头，心中勾起的情绪被无限放大，眼前很快就雾蒙蒙的了。
池棋越见他不回答，又挪着屁股往前凑了凑去扯他的衣袖，“对不起。”
藤今今看着那双哭得有些红肿的眼，在泪珠从脸侧滚落的时候点头应下了这句字音颤抖的道歉。
池棋凡见到他也哭了，赶紧撅着屁股伸长手去够桌上的纸抽，又拿着纸小心地按在那片泛红的眼角。
藤今今捏住脸上的那只小手，拿纸巾把滑落脸侧的眼泪擦干，视线又重新落到池棋越身上。
他的语调有些不稳，但字音却咬得格外清晰，“你也是受害者，你被他们打，被逼迫着去做那种事不是你想的。”
眼前的小脑袋在话音落下的时候猛点个不停，藤今今的神情却又罕见得严肃起来，眼神也专注，让人能够看出来他是在强调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出口的话语一字一顿敲打在耳畔，每个字都认真。
“但是你要知道这件事是坏事，是很恶劣的、伤害别人的事情，是错的，这件事不能因为你这样的受害者参与到里面就变成对的。”
池棋越的表情呆愣愣的，已经哭得糊涂的脑子似乎不能及时明白地接收这样长的一句话。
藤今今就把这句话给拆开，重新一点一点和他说，直到池棋越的脑瓜子又猛点个不停才罢休。
几个人哭得此起彼伏，这下是真的有点缺水了。藤今今起身去倒水，等到回来的时候池棋越又赶紧凑过来，“你不讨厌我了吧？”
一口水顺着喉咙咽下去，干渴的嗓子得到安抚后他才再次出声，“本来也没有讨厌你。”
得到这样的回答，旁边却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那你还愿意给我穿袜子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藤今今依旧没有揣摩出来这前后两句话之间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