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登登父母家的路上，车里的两个人都沉默着。
虽然以往姜森也说得不多，但程登登会叽叽喳喳各种找话题。
可是今天，她却罕见地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森随手按了播放键，缓缓流淌的音乐声将二人之间的距离填满。
低沉忧伤的男声透过车载音响传来。
“你喜欢他的歌？”程登登慢慢问道。
她发现自己真的不太了解姜森，不了解他的工作，不了解他的兴趣，不了解他的喜好，甚至不了解他到底喜欢自己哪一点。
今天去了他家，见到了他妈妈。她才发现自己对他多了一些了解。
而人的认知是一个圆，你已知的越多，你所接触到的未知也就更多。
在姜森家的这几个小时，看完姜森的成长相册，她才觉得他们彼此缺席了太多对方的过往。
如果她想要了解他，得靠她一点点去主动询问，完全不能指望他主动剖析自己。
“还行。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歌手，但我觉得他的歌挺好听的。”姜森回答完毕。话题戛然而止。
程登登不再提问，歌声比说话声清楚嘹亮。
“你喜欢谁的歌？”姜森开了口。
程登登眼睛亮了一瞬，开口道：“我十几岁的时候很喜欢陈绮贞，后来基本就只认歌，不认人了。好听的歌我都喜欢。不过，这个歌手我也挺喜欢的，他的声音很温柔，我很喜欢。”
她的语速很快，好像怕时间不够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完一样。
而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
她能轻易把自己打开，将内心敞开给他看，而他，什么时候能做到她这种程度呢？
“那我呢？”
程登登被姜森问得莫名其妙。
“你什么？”
“你喜欢别人温柔的声音，那喜欢我什么？”
程登登有种被将了一军的感觉，她还没问姜森喜欢自己什么，他倒先问上了。
而姜森有此一问是她今天在家里好像对徐晚意的兴趣远超自己。
虽然不至于吃自己妈妈的醋，但就是觉得有些酸酸的，想从她嘴里听到她的认可、她的爱意。
“那你呢，你喜欢我什么？”
话刚一说出口，程登登都忍不住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太极大师程登登。
“喜欢你的脸、你的声音、你的笑容、你的活力、你的乐观。”
姜森一下子说了很多，可是程登登却越听越不是滋味。
“那我会老，我的脸以后不长这样了，我的声音变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还有，我也有不笑的时候啊，我也会很丧啊，没办法一直乐观的。”
姜森没有立刻接话，就在程登登以为他是被自己怼的哑口无言时，他低沉温柔的声音传来：
“那我会努力让你笑起来。”
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你笑的时候我喜欢你笑，你哭得时候我心疼你哭，我希望你开心”，可是到了嘴边，却成了精简改编版。
程登登听完他的答复确实笑了，不过是被气笑的。
她不想再说什么，却在心里认定，姜森喜欢的是那个元气活力的自己，像大多数人一样。
后面的时间里，汽车里只剩下音乐声。
姜森不擅长聊天。程登登不主动说话，两人之间只剩沉默。
对他而言，两人就这样彼此沉默着，静静听着音乐流淌也很好，因为，他们在彼此身旁。
而对她而言，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不是尴尬，却也让人浑身不适。
汽车在熟悉的小区门口停下，程登登心里舒了一口气，拉开门把手准备下车。
“等一下。”姜森叫住了她，“我送你上楼。”
程登登看着窗外，街灯点亮了如墨的夜色。时间尚早，行人、电瓶车与汽车，往来交织，是繁华热闹的市井景象，并不吓人。
“这里不能停太久，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去。没事的。”
程登登拒绝了，毅然拉开车门下了车。
她心里想的是，自己总不会倒霉至此，一连两次遇到变态。
姜森跟着下了车，走到她身边。他想牵她的手，她躲开了，自顾自往前走着。
纵使迟钝如姜森，此刻也懂得了她的异常。
“为什么生气？”他叹息道。
程登登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生气，只是心中有一部分莫名像堆放着厚重的石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生气。”她只能这样回答。
“那牵手。”他抓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挣脱。
两人沿着道路慢慢走着，程登登掌心里传来他手心的温度与光滑干爽的触感，心里的防备不知不觉卸下了一部分。
她的手回握了几分。
察觉到她的变化，他张开手指，两人的手从原本的交握变成了十指紧扣。
程登登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动作，下午他也做过，是两人在床上进行一些深入友好交流时他很喜欢的动作。
她也很喜欢。一部分的她被他送上云端，而另一部分的她被他紧紧留在人间。
程登登，现在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吗？
她在心里默默斥责自己，然后加快了脚步。
姜森无从知晓她心中想法，只是跟着她的步伐。
两人的手依然握得很紧。
“好了，到楼下了，你走吧。”程登登站在自家单元门楼下，对姜森说。
“我陪你上去。”他说得简单、干脆却坚定。
“好吧。”她妥协了。
程登登父母住在5楼，两人进了电梯，程登登按好楼层，等待着。
电梯门开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声控灯亮起。
程登登径直走向家门口，抬起手正要敲门。
姜森抓住她那只抬起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有些莫名地望向他，在触及他眼眸的那一瞬间，读懂了他眼底的情绪。
像一只请求亲亲抱抱的大狗狗。
她勾了勾嘴角，踮起脚，将唇印了上去。
可怜一下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