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聪明,然后呢?”
柳清妍受到鼓励,缓缓道来今日和戈里峰的对话。
“戈里峰告诉我,林云英的死,是他和宰相串通好的。
不只林云英,林家通敌叛国,也是宰相和西夏通信的阴谋。
殿下,林明将军一生都为了大齐,林家没有死在保家卫国的沙场上,却死在朝堂腌臜的争权斗争中,臣妾突然怀疑,这世间,究竟该不该坚持所谓正道。
坚持了,却换来身败名裂,死于非命,那又为什么要坚持呢?”
烛火照出的光晕围绕她,她的周身宛如布上一层朦胧的纱,将她单独包裹起来,与世界隔绝。
柳清妍眸中满是被击碎的空洞与无神,仿佛自己已被失望淹没,不想自救,甘愿这样淹没下去。
尹翊叹了口气,见她露出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曾几何时,他何尝没有过这种疑问?
他轻轻揽过她,生怕碰碎了她。
“孤也有过这样的疑问。”
尹翊的声音悠远绵长,他仿佛回到林明将军一家被斩首的那天,悲恸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神似在看某个回忆。
“自古以来,将领功高盖主,会被同僚和君主忌惮,死于非命的不在少数。
孤读到这些史料时,会生出疑问,他们后悔吗?
林明将军一家死的那日,孤回来太晚,没有阻止父皇的圣旨。
孤在刑场,看到满地鲜血横流,孤在那一刻,之前的疑问有了答案。”
尹翊轻拍她的背,声音越来越柔和,像呵护孩子一样,替她解开心中的疑问。
“林明将军也好,历代将军也罢,于他们而言,他们忠于的不是君,忠于的是这个国家和百姓,他们不会怨世道不公,只会遗憾自己不能再保护这个国家和黎民百姓。”
“是这样吗?”
柳清妍心中某些拧巴的角落,正在被缓缓释放。
她望向他。
尹翊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看向她,眼中都是柔情和坚定。
“是这样的。
清妍,孤答应你,孤的朝堂里,孤一定不会猜忌忠良,到时你陪着孤,看着孤去建立那样一个清明的朝纲,好吗?”
柳清妍心头有一股暖流流淌而过。
眼前的尹翊宛如神明,烛光的昏暗都挡不住他眼里的璀璨。
她信。
她从来都信他。
因为信他,她愿意以身入局,换来解药,让自己呆在那个壁洞三天三夜,就是相信,他会想到,她在那里。
“好。”
她释然地笑了。
尹翊见她有了笑容,松了一口气。
“对了,孤听到他说,他心悦你?
是孤听错了?”
“他心悦的是林云英,又不是臣妾,前面不都和你说了他……”
柳清妍怕尹翊误会,急忙解释,尽可能越详细越好。
尹翊看她喋喋不休的样子,很是可爱。
“好好好,不过,他能心悦云英,孤是没有想到的。”
我也没想到,柳清妍暗暗腹诽。
初冬的这个深夜,世间某个角落的两颗心在不经意间,又近了一步,为这愈来愈冷的天气增添了少许温情。
戈里郸先回北燕。
他要给大齐一个交代,于是以献上十万北燕铁骑为诚意,算是给尹翊道歉,向大齐表示自己没有不二之心。
戈里峰留在大齐,永宁帝下旨,待北燕的十万铁骑编入大齐军队完成,戈里峰才可离开京都。
戈里峰被软禁在华风殿,没有永宁帝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小姐,为何陛下不杀了戈里峰?或者不给北燕王些颜色瞧瞧?”
凝香翻了一下炭火,天气越来越冷,这屋子已离不开炭火了。
柳清妍正在倒腾柜子,边倒腾边回答她。
“没那么容易,北燕说到底是一个国家,还是以北燕王为首的,戈里郸和戈里峰都是北燕民心所向的人物,动了他们,北燕那些蛮子死也要和大齐没完。到时候,又是生灵涂炭。”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不便宜!”
柳清妍找到要找的东西,拿个包裹包好。
“这北燕献上十万精锐,够北燕王心痛一阵子,还软禁了北燕世子,咱们不亏。
别说这个了,快走。”
说罢,一把拉住凝香,就要往外走。
凝香见她拿了那么大个包袱,心下奇怪,边被她拽的往前走,边问:“小姐,这么冷的天气,我们去哪里?”
“去见他,你想见的人。”
柳清妍神秘兮兮地卖关子。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