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下，搁在膝上的手攥成拳。
指尖发白，指甲陷进皮肉。
车子停下后，他们整整在里面待了十二分钟零八秒。
接太长时间吻，林烟确实口渴了，端起温度正好的花茶喝了半杯。
搁下杯子。
一份文件由男人的手捏住另一端递了过来，标题黑色加粗写着《202x年1月4号早上八点零五分西山路高架桥车祸调查报告》。
林烟匆匆扫了眼，抬起眼睫，未产生任何情绪起伏。
她平静、冷漠地看着易隋。
易隋心中钝痛，“对不起，这件事是隋哥弄错了。”
他将文件轻放在林烟面前的桌面，手保持伸出的姿势，带着歉意温声问：“你愿意，”他顿了顿，清润的嗓音微哽，“听隋哥向你解释吗？”
林烟不想去猜他要解释什么，只继续看着他。
小时候总听林软歆喝醉酒后胡言乱语，“世上姓林的，都是傻子，都是情种，都是活该。”
最近这段时间林烟逐渐理解了林软歆的醉话。
她的理智、行动和心割裂开来，理智告诉她远离，行动上也远离了，但心只带走一部分，另一部分还留在原地。
看着这个人，留在原地的那一部分还是会痛。
仿佛被她割下、丢弃的一部分在男人身上扎了根，不见面她就不会痛，见了面，带走的这一部分受到感召也跟着疼痛。
林烟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
易隋便自顾解释起来，“隋哥被人骗了，以为是你安排的人造成季清楠流产。”
又递了一份文件过来。
是打印出来的——季清楠用以威胁的——将他们的爱情撕裂成两半的——所谓能证明林烟犯罪事实的“罪证”。
林烟依旧没有接。
易隋依旧将文件轻放在她面前。
“她就是用这份东西欺骗了我，让我误以为肇事的刘峰和你口中的刘峰是同一人，胁迫我和她……”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林烟能懂。
“烟烟，我想保护你。”
“你是自由的雁，隋哥希望自己这把伞足够宽广，无论你飞到哪里都为你遮风挡雨，医院的事隋哥是迫不得已，你能原谅隋哥吗？”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被她丢在梧桐县的、最大的那一块心。
想起在海市街头偶然撞见的陈野，她在拼命奔逃时，除了恐惧、仇恨、逃亡的决心，还有更深更深的心痛。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心硬。
林软歆教她的——
“如果难过，就把难过的一部分割下来，丢弃掉，等你的心越来越小，越来越硬，别人就住不进来，你也不会痛。”
林软歆告诉她丢掉就不会痛，却没告诉她，丢掉后再相遇该痛还是会痛。
“能吗？”易隋谨慎、忐忑地重复。
林烟收回思绪，看向易隋的目光依然疏淡冰冷。
“所以你是为了保护我，怕我坐牢，想守护我的自由，心甘情愿受她威胁，不惜抛弃我，不惜和她演戏羞辱我，不惜牺牲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娶她，是这样，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