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婉唇角勾起，不疾不徐道，“白瑞德一直知道思嘉是什么人，他也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他了解思嘉的性格就像他了解自己一样，正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白瑞德才会爱上思嘉，她是那么有活力，是乱世中的铿锵玫瑰，馥郁芳香，却带着刺，这刺和荆棘是他一开始就看到了的，他没有因此而劝退，他相信自己可以摘下。”
女人说着话，手悄无声息地靠近男人抵在桌边的手，在距离一毫米的地方停下，只要男人的手稍作动弹就能碰到。
男人静静抽烟，等待女人说完，对身侧那只蠢蠢欲动的手浑然不觉。
“他现在选择离开思嘉，只是觉得思嘉仍然惦记着卫希礼，他以为思嘉仍然没有被自己感化。这个聪明一世的男人，女儿的意外让他太伤心过度，加上楣兰那白帝城托孤性质的信，他已经不再相信自己，他不是无所不能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思嘉都没有爱上他是情有可原的。”
傅沉衍拿下烟蒂，缓慢吞吐出一股白雾。
她的论证分析细致入微，逻辑上挑不出毛病。
头脑聪明的女孩。
“他累了，真正的心累，还有对思嘉的寒心，所以他走了，他不想管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思嘉是真的爱上了他。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东西，如果他冷静下来意识到这点，加上思嘉的努力，你我都知道思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这样下去，你觉得白瑞德不会被思嘉感动吗？他不会再次爱上思嘉吗？”
傅沉衍思索着这种可能性，楣兰的信确实起了重要作用，如果不是她加上了那句让女主照顾她丈夫的话，男女主角或许不会如此。
但，仅仅是“或许”而已。
棕色的落地书架映入傅沉衍的眼帘，他无目的地瞄着其中一本，淡淡点评道，“开放式的结尾，每个读者心中都有自己的结局，你这样想没什么问题。”
傅沉衍保留自己的意见，女孩的角度更偏向女性，但她也忘了一件事。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重量也是轻如鸿毛的。
白瑞德不是寒心，而是彻底的失望。
失望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不是一时任性或突然醒悟。
换句话说，白瑞德并不是悲痛欲绝下的决定，而是深思熟虑后的考量。
他没有说出这些话，因为没必要去戳破小女孩的梦。
“你很了解这本书，最近刚看完？”傅沉衍转了话题。
宋清婉摇了摇头，《飘》是她初中看的，但《乱世佳人》是在大学看的，后来为了完成专业假期作业，她又看了一遍电影，加上写作分析，她对这本书的剧情走向和人物心理已经十分熟悉。
男人的手没有反应，宋清婉决定主动攻击。
按在书桌边缘的手状似不经意地伸展了一下，肌肤轻轻剐蹭到男人小拇指的外侧。
“你记性很好。”傅沉衍未察觉般颔首称赞道。
他的左手保持原位不动，右手将快要燃尽的烟蒂伸到唇畔吸了一口。
又是几个烟圈被随性的吐出。
这个位置已经满是烟雾，男人周身被烟草味浓重围绕。
宋清婉终究是没忍住咳了几声。
听到动静，傅沉衍随手在烟灰缸捻灭烟蒂，转头看向被烟味呛出水雾的女人，眼眸沉稳平静。
“不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不说？聪明的女孩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保护自己。”
这句话说的自然，又似乎隐含深意。
宋清婉不语，捂着鼻子偷偷打量男人的神情。
没等她看出什么，一本装订重工精致的书递到宋清婉眼前。
宋清婉抬眸看向傅沉衍。
见她没反应，男人低沉开口，“拿着。”
“给我？”宋清婉迟疑。
“嗯，多学习学习。”
傅沉衍等她接过便迈步离开，独留女孩一个人伫立在书房。
宋清婉看着手上厚重的书籍，封面上英俊儒雅的男人将美丽优雅的女人亲昵地抱在怀里，男人轻吻着女人的脸颊，双手恰到好处的抱抚着女人纤细的腰肢。
宋清婉看着暧昧的封面玩味的笑了笑。
这个时候把这本书送给她，有趣又耐人寻味。
郝思嘉的故事，如果肤浅一点说，就是图谋和勾引的故事。
与她现在的情况很像不是吗？
他刚刚说，“学习”？
好吧，她会认真学的。
暗黄的光线中，女人的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带着凉意。
……
宋清婉抱着重重的书走到男人的主卧，叩门。
傅沉衍打开房门无声看着门口微笑的女人。
“我睡哪里？音音那里好像不太方便。”宋清婉神色自若地说道。
“隔壁有间客房。”
“那间好像没有打扫过。”
傅沉衍闻言眉头微蹙，这套房子是他因为离公司近才买下来的，日常亲戚好友很少到这来拜访他，更鲜少留宿，因而客房是不常打扫的，是他疏忽了。
他走到那间客房看了看，床上盖了防尘罩，床铺本身不是很脏。
将防尘罩收拾起来，傅沉衍对宋清婉说道，“衣柜里面有被子，多垫几层床单就可以了。”
宋清婉颔首。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好解决，不过在房子主人同意之前她最好别轻举乱动。
傅沉衍走向门口，女人站在门口，见到傅沉衍过来并没有移开脚步。
两人的肩膀轻轻擦过，衣料相互摩擦，一刚一柔的肌肤相蹭，带着温热的温度，互相传递到对方的臂膀。
傅沉衍不作停留地向前走去。
“傅先生。”宋清婉轻声叫住他。
傅沉衍侧头回眸。
宋清婉莞尔一笑，柔声细语道，“谢谢你的柚子水，很好喝。”
女人的眼睛明眸善睐，晶莹剔透如宝石，直直地看着男人的眼睛。
傅沉衍没有说话，走廊里只剩女人一个人的独角戏。
宋清婉抿了抿嘴唇，对他的淡漠回应逐渐感到习惯，不希冀有什么回应，她不再牵绊他。
唇瓣轻扯，她淡笑着说道，“晚安。”
傅沉衍沉默转身。
看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宋清婉的眼眸褪去一层光亮。
失望的同时心里涌现委屈和自我质疑，第一次的谋划以失败告终。
或许她对自己的皮囊判断有误。
这张脸只是在普通人当中出色而已，到不了绝世美人的地步，所以没有动人心魂的力量，所以效果甚微。
他这样的人，是见惯了美人的。
比她更美、更有学识、家世更好的女人，比比皆是。
不差她一个。
她想到这里，心头闷闷的，胀胀的，仿佛有一团气体萦绕在心头。
在男人即将走进卧室大门时，身后传到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
“傅先生，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宋清婉没有抱着多少信心问出这句话，因为男人今晚的表现堪称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