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泥土散发着芬芳,是没有接触过地面肮脏的空气特有的清香。
来者神色莫辩。
一名年纪较轻的少年警惕地拦住他的去路,质问陆舟:“你是谁?”
与常人不同,少年的身后生出了一对洁白的羽翼,恍若降落凡尘的神灵,此人正是被江悬一手提拔起来的冬。
在少年的身后,更是有人面兽尾的各种姿态与各种种族的子民。
陆舟打量着眼前的众人,这些深受迫害的试验品已经不相信任何人的话,除了江悬。
在这一方不见天日、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被称为怪物的他们与周围的景物全部奇异的融合。
实际上比起他的身份,少年更疑惑的是,这家伙是怎么找到地下庇护所的?
被这么多敌意的眼神包围着,陆舟不急不缓,温声道:“我是江悬的师兄,是风鸣宗的陆舟。”
说罢,他亮出来了风鸣宗的弟子身份牌。
但是冬的警惕心并未因为他的一番言语就减轻。
他甚至没有去看陆舟的令牌,越发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继续道:“你来做什么?”
他的语言攻击还未停止,只道:“看道友气度不凡,我们这里应当没有值得你稀罕的东西。”
陆舟笑了笑,抬手:“当然有。”
顷刻,周围千变万化,原本平整的地面一大块地往下塌陷。
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只剩下石块滚落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这是…”
少年的瞳孔缩了缩,“江悬…他背叛了我们?!”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切的一切都是江悬亲手打造的,什么灵器,什么机关,没有人再比他清楚了。
“可是…绝对不可能!”
话一出口,少年便率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挂在屋檐的大红灯笼透出微黄的光,本来是很温馨的颜色,落到青年冷硬的侧脸时,只显得冰凉。
陆舟微微一笑,在少年惊恐的注视里,缓缓道:“都说了,我是江悬的师兄。”
他略思考了一番,回答:“至于其余的,随你们怎么想。”
事到如今冬不得不与他交涉,他想套出来者的目的:“你欲如何?”
陆舟收回了手,震动停止,地面开始还原,重新恢复平静。
“请我进去谈吧。”
冬想了想,身后的长老拉住了他的衣袖,他不赞同的摇头,总觉得来者不善。
冬这样解释道:“不行,我们的秘密全都暴露在他面前了,大不了…”
长老们皱了皱眉,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冬恶狠狠地警告道:“但是你进去之后,必须管好自己的手。”
陆舟答应得很爽快:“可以。”
遣散了众人,冬领着陆舟进了会谈室。
他没有第一时间坐下来,反而临窗而立,叹道:“这地里的菜长势真好。”
冬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能看到郁郁葱葱的一片绿,生长的速度很是喜人。
可是这和他一个外来人有什么关系?
少年最讨厌与人虚以委蛇,此刻不耐烦地盯着陆舟的眼睛:“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舟踱步,回到了座位。
“我曾经以为,只要抢在预言发生前,就可以阻止一切。”
“但是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大错特错。”
“就算是一遍一遍的重来,毫无意义,也只能是不停地重蹈覆辙。”
青年的眼底掠过复杂的痛楚,只是迅速的一闪而过,叫人看不真切。
可惜,身后早就没了聆听他肺腑之言的人。
为首的少年当然听不懂,他木愣愣地回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预言,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且听着。”
陆舟已经收敛了周身气势,此刻的他宛如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凡人,一心只想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从我十三岁那年起,便会反反复复地做一个梦。”
“梦中说,我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灵修,赢得联赛的冠军,风光无限。然后,亲眼看着自己在意的亲友一个接一个人离开,或死亡,或消失。”
“梦里还说,我会不停地死去,世界会不断地重启,而你们所有人都一样会死,会跟着重新开始。”
冬缓缓瞪大了眼睛,“……可你刚才…”
“刚才我表现的更像是一个器修。”
“你是想说这个对吧?”陆舟自嘲一般,替他回答了问题。
“有没有可能,这是我的刻意而为。”他低头,露出宽大的掌心,看见代表命运轨迹的痕迹在不断的交错。
“所有人都会走向灭亡的结局,没人能逃得过。”
“你是疯了吗?”
对上陆舟猩红而跳动着癫狂火焰的眸子,冬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他打了个寒颤。
不过几秒钟,陆舟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如常:“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梦,预示了未来会发生的一切。”
“可是,就算梦想成真,你为何还要找我们说这些?”
冬强行压抑着心底激烈的情绪,虽然陆舟说的这些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但他还是不能理解。
青年回首,他的眸光无星无月,唯有那抹噬血的光芒征兆着一切。
“因为哪怕我改变了过程,因果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陆舟对少年露出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猜,截止到目前,这个世界一共重复了多少次?”
冬愣了愣,他哪能猜到,现在冬都感觉陆舟是喝多了在说疯话。
紧接着,陆舟又道:“今日我不是来找你们合作的。”
陆舟目光黑沉,一眼望不到头。
冬被他看得顿时紧张起来,他吞咽了口水,强撑这最后的底气:“都说了,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你要的东西。”
*
今晚的月亮被乌云厚重的遮盖住,雾气深深。
到了夜间,更要警醒。
守夜的迟鸢眯起眼睛,正在看远方洪水的来势,目光透过了模糊的雨幕。
蓦然,少女瞥了见一抹刺目的金色,在灰色的天际里格外显眼。
这样的金色,平日根本见不着。
于是她的心底涌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