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他俩让让，让人往外头跑跑？
这样想着，秀芬儿拉了包富贵一把，两人往旁边让了一下，让出足够方大郎和方二郎冲出去的位置。
三、二……
“王奶奶，富贵弟弟你们来了。我爷爷在旁边的书房，冬日来上学会比夏日晚半个时辰，学生们都还没来。”方大郎笑着说道。
“啊，哦，”秀芬儿愣愣点头，给她都干懵了。
“王奶奶，富贵弟弟你们跟我们来。”方大郎和方二郎非但没躲，还亲自引着秀芬儿和包富贵走到书房门口。
书房里，方举人和方秀才都在，一人拿着一本书正在看，听到脚步声，两人一起抬头看过来。
“来了。”方举人笑着招呼，秀芬儿点头，拉着包富贵上前，“小富贵儿，快叫先生。”
“两位先生好。”包富贵乖巧道。
一路都不紧张的包富贵此时有些许紧张，秀芬儿察觉到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想从哪本书开始背？”方举人温声问。
“回先生，我想从《三字经》开始背。”
“好，准备好就开始吧。”
包富贵小手背在身后，十指扣在一起，深呼吸一口气，仰着小脑袋闭上眼睛就背了起来。
此时包富贵的脑海中有很多画面，在平山坳的小院子里，在陈家老宅里，在荒地上。像无数个努力的清晨一样，包富贵背得越来越投入，都不用方举人再说什么，包富贵背完一本接一本，小嘴叭叭一刻也不曾停歇，到后头还越背越大声，好像要把心中的愤懑全部都背出来一样。
秀芬儿坐在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和方举人方秀才一起成三角鼎立之势，看着包富贵这投入的小模样，秀芬儿满意地微微颔首，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半个时辰后，包富贵终于背完了四本书，方大郎适时递上一杯水，包富贵接过水，道了一声谢。
他的确很需要一杯水，感觉嗓子要冒烟了。
到底是他今天太用力了一些。
“好，好，不错，不错，”方举人抚着胡子很满意，“再写两个字我看看。”
书桌上有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方举人指着书桌道：“就在这里写，能写下多少就写多少。”
包富贵点头，这次没有再看向秀芬儿，来之前秀芬儿已经交代过了，今天的包富贵不用再藏着。
这段时间，包富贵每天早晚都会把四本书背一遍，其他时间就用来练字。
秀芬儿让包稞给包富贵做的猪毛笔，蘸了水就能在桌子上写，一遍又一遍的写。
《三字经》和《千字文》包富贵已经都能熟练写出来，《百家姓》和《弟子规》里还有一些生僻字包富贵还不算熟悉，要是等到开春之后再来，他肯定能全部熟练的写出来。
这个时间对包富贵来说突然了一点。
但再突然他也会尽力做好。
包富贵握住毛笔，是上次方大郎教的那种握笔方式，很标准。
笔尖轻触墨汁，前面几个字，包富贵写得不太好。
猪毛笔和书写的毛笔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然后就是水和墨汁的不一样。
平时包富贵用猪毛笔蘸水在书桌上写，水蘸得多蘸得少都没关系，写就是了。
毛笔蘸墨，蘸得多了，字就容易糊成一团，墨还会把宣纸晕染穿透。
包富贵一连几个字都没有平时发挥得好，突然就紧张起来，还有点儿想尿尿。
包富贵忍住夹腿的冲动，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轻轻用毛笔蘸墨，想象着那天方大郎的样子慢慢落笔。
终于写出第一个没有糊成一团的字，包富贵一直憋着的那口气轻轻呼出来。但没有完全呼出来，包富贵继续憋着半口气写。
他把前面的都忽略掉，重新从头开始写。
包富贵越写越顺畅，也越写越有感觉。
外头有说话声儿他都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方大郎方二郎和方秀才的离开。
秀芬儿双手拢在袖子里，坐得昏昏欲睡。
屋子里很安静，面前还有火盆暖和和的，这种安静就特别安眠。
就在秀芬儿要打起呼噜，方举人想着要不要把儿媳妇叫来和秀芬儿说说话时，包富贵写完了。
外头安静了热闹，热闹了又安静。
包富贵放下笔，这才听清外头传来的声音，是孩童朗朗的背书声。
背得内容就是包富贵刚才背过的。
“方先生，我写完了。”
包富贵放下笔，双手垂在身侧，乖巧极了。
秀芬儿一下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清醒过来，“嗯？写完了。”
“小心火盆！”方举人伸臂挡了一下，秀芬儿这才没一脚踏进火盆里。
“外婆！”包富贵也赶忙伸手扶住秀芬儿，秀芬儿轻咳两声摆手道：“没事没事，瞌睡了一下，现在瞌睡全醒了。”
方举人笑起来，“那就一起看看孩子写得怎么样吧。”
方举人是知道包富贵平时在家用猪毛笔练字的，葛仙米去包家教学时看到的，到他这里就巴拉巴拉全讲了。
秀芬儿起身站在方举人后头，她在家都没怎么盯着包富贵学习，主要也是太忙了。
每天睁眼就忙到天黑，每天就只能入睡前给孩子多灌一些鸡汤让孩子自己发奋图强。
毒鸡汤，心灵鸡汤，包富贵喝得不少。
好在，鸡汤很有用。
瞧瞧孩子这字，写得挺好。
大概看过去，还算整齐。
方举人一张张看过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嘴角的笑容抿平，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包富贵扶着秀芬儿站在旁边，又有点儿紧张起来。
“学堂的规矩，能背一本书，一年束修少一百文，你是第一个能流利背下四本书的孩子。”方举人笑着拍在包富贵肩膀上，“好孩子，给你外婆省了四百文。至于你的字，就当作你这个月的束修吧。”
方举人轻咳一声，又道：“以后要用毛笔学书写了，书写应当从一开始就保持认真恭敬的态度，敬学，重学，爱学，不是孩童的小打小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