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吧，还有个把月。”忠传隐约只记得开家长会时老师说的六月份：“幺妹她们走了？哪阵儿回来烧七嘛？屋里搞好没有嘛？”
“……走了。”老张远远背手站着，想上前来说话，最终只是挪了两步，仍站那儿，问她：“昨天你跟忠信一路走的吗？”
忠传忠信都是陈家老人出殡当天早上去下午回，忠传走时还打了声招呼，忠信却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晓得：“嗯，正好他车子开上去的，他转去给人家送机器，爷和我们一路走到石岩。”
忠传从父亲身边挑粪经过，停道：“张席文喊明天到大队上开会，上午十点。”
“谈啷个？一哈都去吗，净走些过场，要开哪样会啊……”老张期期艾艾的念一阵，目光始终追着忠传。牟明亮老远看到他便同黎书慧笑：“怕他走丢了，那里不是包帕子的转来了？”
又大声把先头说的话再摆一遍：“正在说你欸，喊你明天到岩上去开会，我就是打专来通知你们，上午十点钟到那里。又喊领钱欸，喊到了七十的去按手印，一年又有几十块钱要送给你们。”
“你也快了噻，还有几年，好好活嘛，越活越有盼头。”卢定芳在斜方石上面剥笋子，等老张走近来道：“搞完没有嘛？启明他大姐转去没有？”
“转去了，第二天一早就走的。”老张站到黎书慧身边来，忍不住喟然而叹：“妈老汉都不在了还待那整啷个，她个人也有个家噻，以后还能转来几趟啊。”
他又同牟明亮道：“有人送钱给我就好噻，我巴心不得欸，送好多嘛。”
“那哪个晓得啊，那又不是我说了算，将还在说欸，还说活着造孽没意思，啷个没意思。你看，潘大爷屋里两个欸，你屋里两个，王二，底下封老大封老二，席元席寿四个。就只有王正书和罗昭全他们差几年，我们差几年，像你跟二娘，马上就拿钱。”
两个人谈队上开会的事，黎书慧与卢定芳摆陈启明家的老人：“妈老汉死了始终她家还在这里噻，根在这里，妈老汉没有了唛兄弟姊妹还在噻。陈启明他伯伯啊，他妈妈那边两个幺妹啊，管他妈老汉在不在，只看你想不想走，有你这个人再远都可以转来，没你这个人妈老汉在照样不来往。”
“话倒是这样说哦，但始终还是要差点，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了哪里来的情啊。你看昨天他老汉下葬，他伯伯还好，那几个姨娘舅舅真是，完全像客一样，光是这样说，启明妈妈也过世好多年了，上一辈在还有个亲戚的样子，像我们一走你看下辈能有好大几个走得的。
你看那边石坝几家人，下石坝李军转来过几回呢？罗昭全那里他们根元根秀又转来几回啊？更不要说罗根平那个东西，那就跟王静一样，只管个人不管屋里，长大了翅膀硬了飞了就飞了，他得会顾你屋里吗？”
老张转身道：“管他转来不转来，你焦以后达儿潘运也这样对你吗？”
她开玩笑道：“我啷个不焦啊，我焦我死了都没人把我抬去埋。”
......
忠承和叶舒的事转来转去商量半天，最后谁也没去，忠承说要买房子，让一哈凑一凑看看付个首付，忠传和老张算一家，忠信一家，忠旭一家，手倒没有伸到张家以外的地方去，可想而知凑出来的钱在那边连个洗手间也是买不到的。不过说到这里又是热闹的稀罕事，从前结媳妇只说三金彩礼，说丈人丈母要些家电物件儿，张口就说买套房子的真是头一回。可这在外头早是时兴流行，甚至标配了。
时代真是不一样了。可时代不管怎么变，不管从前的二八杠还是现在的不动产，于没有钱的人家而言总是两头难，还跟往年一样，手一伸，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生得穷了，总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