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承靠在忠信座椅后面望着前面的马路恍惚，这一面的路不好走，光线暗得很。温差变化明显的玻璃上还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对面又时常有土方和大货过来，使车辆要行进到很近的距离才能看到路面的物体。一个被风吹起来的塑料袋有时候远看是一张白晃晃的纸，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只猫。一个撑着伞站在马路中间的人远看像根标杆，经过时又觉得像棵树，三轮车有时像电瓶车，刹车的后尾灯有时又像车前灯。
眼睛看着灯要黄了，经过时才明白它一直是黄的，老远看着是绿灯，马上到近前它却闪两下就变红了。两边突然有人或者车出来，行驶的车又忽然停在路边下车去，直走到那边大桥上去，灯火通明，眼前才稍见好走了。但这里人多车多红绿灯也多，一溶进去，远处和更远处都是满目刺眼的红。
“老司机哈，潘宏还谈要考大车驾照，喊他来跟你学哈。”
忠信不急不躁的望着前面笑了笑：“以前他仓库那边物流园到处都是大货车司机，多的是师傅。”
有一步挪一步，紧紧跟着，不叫车加塞，不挨得太近，过个人正好。罗明先坐在前面道：“一条路开十几年还摸不到啷个走还开啷个车啊，天天送货拉东西赶这里过。那些开摩托车的还要凶点，哪个缝缝儿挤不进去嘛，哪条小路哪个卡卡角角人家都晓得得很清楚得很，这是天天摸天天摸在这里摸出来的，要换车子啦，他儿谈找钱了要大点买个好贵的车给他开呢。”
潘宏到处转圈都找不到人，肚子又饿了，干脆晃到潘达店里来蹭饭，口袋里瓜子还剩几颗，一路嚼上来，堂里生意好得很。老板和老板娘都不在吧台，几个服务员在堂里来回穿梭，望他来，笑嘻嘻的打招呼，随他个人乱窜。有年纪更小的打工崽开他玩笑：“瓜子壳不要到处耍，喊你扫地搞卫生你跑得飞快。”
他一本正经把瓜子壳剥出来放另一手里握住：“我怕卫生搞到我。”
眼睛东张西望看看可有认识的人，三江混这许多年，脸皮够厚，也认得几个吃饭时愣把天上牛都吹下来的兄弟伙。不过今晚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出来送完菜的厨房阿姨见他这样，拍他的肩膀招呼他：“晃啷个晃，正忙的时候你在这里晃，你伯娘在后面帮忙。”
“生意恁好吗，今朝还亲自上阵。”他又窜头往后厨去，一路碰到打招呼的人。洗手间在后厨边上，对着镜子照一照，扔了瓜子壳洗手，就水把翘起来的头发捋一捋。正自我欣赏中，潘寓从半透明的后厨门里进来，一照面，皆愣，卡一阵，笑嘻嘻打招呼：“哟——大老板转来啦？哪阵儿转来的嘛。”
他却抿着嘴斜眼睛从他身后出去了。不用想，肯定又想干什么，回来找老娘要钱没要到。听说是谈了个女朋友，还在读书已经有女朋友了，啧！
推后厨的门进去，里面火光冲天，最靠后门通道那一排边上全是熬锅底的炉灶，配菜的在身后这边的长案板，不像老板娘的老板娘和配菜们正忙得不可开交，老板不知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