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音怔了怔。
丹阳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这么吃惊做什么？真当太爷爷糊涂？”
顾妙音嘴角笑了笑，“我还以为太爷爷会说，他是我顾家之主，雷霆雨露均是恩泽。”
丹阳眸光微顿。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她蜷缩在兰姬的怀里，那么小小只，那么脆弱。
她醒来时便一直朝他笑，稚嫩地，乖巧地，“您可以带我走吗？”
丹阳有些惊讶，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为何想要跟我走？”
她的回答直白大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或许也会是我命中转折的贵人。我想离开这里是因为我想有天堂堂正正地回来，我要报仇。”
丹阳喜欢她的眼神，干净坚韧，他告诉她，“我可以带你走，但是如果你要跟我走，起码十年不能归家，不能见到你的阿娘。这十年你须得比任何人都努力都强大，否则你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到你阿娘身边。这样，你还想跟我走吗？”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想，太爷爷我想……”
一晃十一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在顾家后院任何人都能践踏的顾三娘子已经长大了。
他很欣慰，十一年一骑绝尘的成长路上，她从未遗失过最初的心性。
她为了母亲甘心受挟制十一年无怨无悔，为了偿还救命之恩背石龟徒登九千阶毫不动摇，为了心中大义不惜伤及己身也在所不惜。
这便注定了，她面对不公也决然不会任人宰割。
谢小郡公曾想害她的命，她现在不过是小惩大诫还击回去，何错之有？顾家的孩子就该当是这样，便是忠诚也不能没了血性。
丹阳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仙仙，你想回家吗？”
这一问把她问住了。
丹阳又道，“老郡公于太爷爷有恩，如今老郡公身死，这恩情太爷爷得欠一辈子，此生不能负谢家。但你不同，当年我救你一命，只要求你为桃源卖命十年，如今十年之期已过，你可以回家了。”
顾妙音眼中的笑容消失，眸光清澈看向丹阳。
“为什么？”
桃源所有人包括顾秉庸不知她乃天人九品都巴不得将她与桃源锁死，可知道她所有底牌的丹阳却愿意放她回家？
丹阳，“你方才说起救你的少年郎，他叫季怀瑜？”
顾妙音点头，“是，与他有何干系？”
丹阳眼中泛起一丝怜爱，“你如今也十七了，大户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便是没出嫁也已经定亲了。”
顾妙音皱眉，“我没想嫁人。”
她说出这样的话，丹阳丝毫没有意外，“不想嫁人便不嫁，你如今这么有本事也无需如这世间女子一般被世俗拘着。”
顾妙音不解地看着他，“那为何突然赶我走？”
丹阳好笑地摇了摇头，“不是赶你，是允你自由。你若想太爷爷想仙山了随时可以回来。”
顾妙音憋着嘴，“还说不是赶我？”
丹阳轻叹了一口气，“傻孩子，不瞒你说，太爷爷后来认真想了想你说的话，觉得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哪有人天生甘愿为奴？可这毕竟是顾家祖训，顾家总要有人遵行。既然我是顾家祖首，既然你叫我一声太爷爷，我总要对得起。”
“新主性情大变，心思诡谲已非兰中少年，而你一身反骨便是打碎骨头也不愿低头，如今你们俩隔着天雷剥筋的夙仇，依着主上的心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太爷爷也不愿你去主上跟前伏低做小，不如放你回京安与你阿娘团聚。”
“以你现在的本事，太爷爷也不用担心顾家有人会欺负你。”
顾妙音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太爷爷和仙山众人待她这样好，便是她一开始的确只是想拿桃源当跳板，如今也已经割舍不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