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亦师亦父的无痕。
饶是先天佛心的绝尘，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悲伤。
因为他很清楚，无痕的伤势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
坐化，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连绝尘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无痕自然也很清楚。
对此，无痕倒是看的很开。
他望着当年被自己亲手带入小雷音的绝尘，笑着抬手放在了绝尘脸颊上。
“绝尘啊，想当年为师带你入门的时候，你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也长这么大了。”
“主持……”
绝尘看着好似回光返照的主持无痕，以往那古井不波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
“为师没事，为师只是感慨这时间，过的真快啊。”
“我们修行时，总觉得未来还有很长时间，许多时间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
“殊不知，很多事情一旦错过了，就很难再挽回。”
“世人都说修行好，千年寿元，坐看世间花开花落。”
“可回头看去，这修行……当真那么好吗？”
“有人为了修行，直接斩断凡间的一切，只为了让自己能一心修行，不为感情所累。”
“有人为了修行，可以做一切他原本不愿的事情，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仙梦。”
“要我看来，这修行是好，但也不好，你可知为何？”
绝尘没有回答，只是无声的看着主持无痕。
而无痕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看向绝尘，或者说，是透过绝尘看向远处的正在缓缓下落的夕阳。
“修行好，好在能让人更好的感受到世间之美。”
“修行也不好，因为它……会让人错过许多世间之美。”
“你现在或许无法理解此话，不过有朝一日，为师相信伱终会明白。”
“毕竟许多你曾经不在意的人或物，随着时间慢慢变得模糊，你才会发现它们的重要。”
“就比如为师曾经觉得你要学的很多，我要教你的也有很多，而为师还有时间，可以等。”
“故为师作为一门之长，应该把更多的精力发在弘扬我门佛法上。”
“可现在看来，最宝贵，也最不宝贵之物，便是时间。”
“绝尘啊，你可知为师为何要给你赐下‘绝尘’之名？”
绝尘还是没有回答，沉默无言。
“那是因为为师希望你能断绝尘世间的纷纷扰扰，以一颗无尘之心，专注修行。”
“只是现在看来，为师似乎错了。”
“为师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的身上。”
“毕竟从小到大，为师似乎都没怎么看你笑过。”
“你身上佛性太重了，重到已经没有了人心。”
“所以，为师决定不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了……”
说着，无痕就松开放在绝尘脸上的手。
眼神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随后在绝尘错愕的眼神中，一颗舍利渐渐浮现在了无痕的手中。
这颗舍利通体圆润，体有佛光。
其中所蕴含的，更是无痕千年佛法修为。
“绝尘，为师现在给你一个选择。”
“一个是吸收了为师的这颗舍利，这样可以让你一朝顿悟，觉醒前世宿慧，化身在世佛陀。”
“然此举于你而言，和自杀无异。”
“毕竟那个时候的你，便不再是你了。”
“至于另外一个选择，则是把为师的舍利保管好，并在门内的八大金刚中，选一人将其交予给他。”
“只是这样一来，你必须慎之又慎，因为为师也不清楚门内的八大金刚是否都还是一心向佛。”
“若所托非人，那于我小雷音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而为师刚刚之所以要强行压制伤势，并告知众人向青云宗求助的决定，便是想要让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魔头给引出来。”
“为师相信那些人绝对不想让眼下这般大好的局面被打破，既然如此，他们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比如……提前夺取这小雷音主持的位置。”
“毕竟只要完成这一步，以四空山如今的情况，是绝对无法进行干涉。”
“届时，整座小雷音乃至整个西神州，都将会彻底落入他们的手中。”
“绝尘，告诉为师你的选择吧。”
听到这番话，绝尘只感觉自己的身上，没来由的多出一座大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毕竟这相当于是把整个小雷音的未来，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旦出了差错。
那整个小雷音都将毁于一旦。
一时间，绝尘罕见的心乱如麻起来。
可看着无痕那遍布裂痕的身躯，以及肉眼可见开始变得苍老的面容。
他最终还是有了决断。
他接过无痕的舍利，头一次笑了。
“师傅，你说这人，还有来世吗？”
无痕一愣，随后低声道：“会有的。”
“是吗……”
话语落，绝尘毫不犹豫的将那舍利打入到了自己的体内。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选择。
而无痕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道：“对不起……”
看似有选择，但绝尘……根本没有选择。
因为无痕的话，无疑是在用师徒之情、宗门大义，来逼迫绝尘做出第一个选择。
对此，绝尘倒是十分洒脱。
“没事的师傅，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无痕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随后头缓缓垂下。
七日后，一道佛光于小雷音山顶亮起。
而这道佛光之强，竟覆盖万里。
也是在这佛光出现不久后，小雷音的主持换了人。
随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一批小雷音的僧侣从山中逃了出来。
其他小雷音僧侣则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追杀他们。
一时间，整个小雷音，竟出现了分裂之势。
而这动荡，足足持续了小半年。
与此同时，远在中州的武神山也出现了动荡。
只见武神山的主峰从中碎裂，一股滔天的业力从中冲出。
而后武神山的修士们，为了应对那无数从封印中掏出的妖魔，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战斗。
这场战斗，甚至都影响到了周围其他宗门。
因为那从武神山魔窟中逃出的妖魔，实在是太多了。
分裂的小雷音，倒塌的武神山，一时间，整个修仙界彻底乱了起来。
而这……也是大世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