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盈就这样静静的抱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凌慕尘似乎平静下来了，身体不再颤栗，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他们周围漆黑的梦魇也也随着他的心情稳定起来，犹如一大团漆黑的墨汁，在水中彻底的晕染开，浓稠又均匀。
凌慕尘紧握着皎盈的手腕，像是怕她离开，
他抬头看着皎盈，脸色白的不像话，本来就色泽就不明显的唇，此时更是毫无血色。
“对不起……”
凌慕尘声音沙哑，
在这黑暗的环境中，他墨色的眸光有些失魂落魄，
皎盈有些奇怪：“为什么说对不起？”
凌慕尘的眼睛回避了她的视线，
他低下头，像一只被大雨淋湿了的大狗：“我伤了你很多次。”
皎盈听了只觉得搞笑，莞尔道：“阿尘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呀，那些都是噩梦罢了。”
皎盈说着又把自己的头往凌慕尘面前凑了凑，笑眯眯的歪头说道：“你看啊，我这不是好好的！”
凌慕尘看着眼前明媚灵动的少女，心里迸发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仿佛是有双手将心脏捏碎一般的疼痛，
那是一种从心口决堤般汹涌的痛苦。是被千刀万仞斩断万万次，还会疯狂滋生的念想。
可是你已经死了不止一次，
上辈子和这辈子，一共两次。
凌慕尘眼睛里的情绪汹涌澎湃，
他有很多想问她的，
问她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问她知不知道她在梦魇中看见的，在云霜阁驺亦犴讨伐是真实发生过的，自己在当时甚至还是帮凶。
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对她大不敬的感情……
只是凌慕尘对上皎盈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只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那些疑问，合乎常理，或不合乎常理，
这个尘世间，是好，或是坏，
是黑，或是白，
是正道或是魔修，
在此刻，
在这双眼睛之下，
都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凌慕尘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所执着的，偏执的，在看见皎盈笑容的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他上辈子积存的对柳如清，对被操控的命运，对着不公平的世界，种种的怨恨，好像都释怀了。
凌慕尘觉得自己很幸运，
如果之前经历的种种痛苦是上天为了让皎盈回到自己身边的挑战和磨砺，
那他全盘接受，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他什么也不要，他只要她活着，他只要她平安。
皎盈看了一眼凌慕尘胸口处伤口的血丝，那红色的血迹丝丝拉拉的，仿佛时刻在准备着，等待一个时机，就是把凌慕尘撕开，然后生吞活剥。
凌慕尘的面容惨淡，仿佛被这些鬼灭暗黑之气浸染太久，整个人憔悴到带着死气。
周围密密麻麻的黑色，像是一块厚重的大布，把人压的喘不上来气，
她问凌慕尘：“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凌慕尘没有说话，只是眼眸一动不动的深深盯着皎盈，
皎盈看他这副模样，一时也噤了声，过了好久才试探的问道：“十年吗？”
凌慕尘没有说话，但是皎盈已经明白了这安静之下的回答，
她瞪大眼睛：“十年？你就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然后一遍一遍的重复的那些噩梦？！”
“不是噩梦，师父。”
凌慕尘眼神温柔，
“能见到师父，我是心甘情愿的。”
皎盈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
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云峰阁前练剑的朗朗白衣少年，
凌慕尘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正道魁首，霁月清风，风光无限。
不应该是眼前这幅模样，
皎盈喃喃道：“为什么会入了魔道啊……”
凌慕尘听见这话，瞳孔一缩，
“师父你都知道了！ 是不是陌渊告诉你的！”
凌慕尘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明显着急了，下意识的想要抱住皎盈，胸口的伤口因为急切的动作而被撕裂得更加的严重，
凌慕尘疼得一哆嗦，但是他就像感受不到一样，只是慌张的解释：“我……不是的师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没想要……”
皎盈看着他这副慌乱的模样，安慰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明白，你命中就应该是正道的仙家，渡天下，护凡尘，为什么会……”
“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好，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