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之时，颜姝宁看到月下站着的人影，脚步顿了一下。
许久未见，奚冉秋看着清瘦了很多，但是身上却褪去了从前的桀骜，盈润着清冷的月光，但是显出几分前所未有的温和。
奚冉秋静静的看着颜姝宁，毫无预料的行了一个礼，“见过殿下，王妃。”
先前传信之事，颜姝宁只不过是想找一个信得过的帮手，但是交给谁都觉得不放心，不知为何的就想起来了奚冉秋。
虽然两人先前总是不和，但许是想起当初奚冉秋在外人面前维护她的样子，颜姝宁还是将事情交给了她。
“殿下和王妃既然回来了，冉秋有一事相求，还请殿下和王妃应允。”奚冉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却很郑重。
“夜深天凉。”颜姝宁看了一眼她肩上单薄的衣衫，“先前你中的蛊毒侵损了根基，受不得风，有什么话去里面说吧。”
廊下的帷幔被风吹动，裹着飘落的几点残花挟进窗柩，稀稀落落的躺在窗边的凉台。
进了内室，奚冉秋二话没说拂袖跪在了地上，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妾身奚氏，德才悖寡，无王府无功，子嗣无益，还请殿下赐我一纸休书，还我自由，让妾身脱离王府，重获自由之身。”
话音刚落，殿中一片安静，就连颜姝宁都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怔愣，“你......”
要知道，哪怕是在寻常人家，被休的妻妾都会遭受别人的议论和异样的眼光，更不用说是王公贵族府中的姬妾了，所以女子一旦嫁人，便是受了委屈，便是宁愿玉石焚身也不肯寻得一纸休书得以自由。
颜姝宁眉头微皱，“姐姐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奚冉秋淡淡的笑了一声，“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清楚过。”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低声念着，“天下女子有谁不想嫁于一个全心全意皆是自己之人，可惜我福薄，今生怕是没有这个缘分了。”
璟王这样的人物，天下多少女子日思夜暮，她自然也为之倾过心，但是更多的是畏惧，盘于狼虎，立于爪牙，没有一刻不再担忧着自己的性命。
“如今我也早已看的清明，你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之人，见过如此一场真情，我便觉得，我这一生，还从未像你一样潇潇洒洒的为自己活过。”
“我不甘心。”奚冉秋说，“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四方围墙之中，我这京都柔水浸出的细柳，虽敌不过你这西北风沙锤炼出的铁骨，但是未必不能坚韧如丝，所以请殿下赐我一纸休书，还我自由之身。”
即使前路未知，但是奚冉秋的脊背挺的笔直。
颜姝宁看着面前的女子，相处的日子不长，但是她却觉得面前的人和她最初认识的那个奚冉秋千差万别。
现在的她，为这世间再顶好不过的女子。
“准。”一直没有说话的殷寒咫开口，吩咐一旁的侍从，“去取笔墨来。”
下人拿来了笔墨纸砚，铺于案上，玄白两色，殷寒咫的字迹苍劲有力，颇有一番肃杀之气，殷寒咫神色没有多少变化，直到最后一笔墨色洇过纸张，他才收了笔。
素白的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被人拿着递到了奚冉秋面前。
奚冉秋一字一句的看着上面的字迹，直到看到最后一句，“姻念淡薄，无怨无结，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她的眸子才波动了一瞬，俯身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如此也好......
哪怕只有一丝，哪怕是因为其他人的缘故，但是她终究还是得到了一分璟王的心软。
.......
黎明透着夜色的昏暗，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王府门外。
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从王府中走出来，走下台阶之时脚步停顿了一下，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王府的牌匾，“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夫.......嗯，姑娘若是想念王府，奴婢便经常陪姑娘回来看看。”
奚冉秋淡淡的笑了一声，“如今我已不是王府的侧妃，你跟着我出来怕是要吃苦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