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她一点没有夸张，这礼服穿起来，岂止是有点麻烦？
根根分明的缎带，从尾椎骨的位置一直延伸到后背，每一条都得按照既定的方式系成花朵。
洁白的脊背就这么赤裸在他眼皮底下，还有那条以命换命深刻到永远无法淡化的细长伤疤，好似温软雪地里突兀的沟壑，刺痛了他的瞳孔。
他口干舌燥的同时，更难掩心痛。
两人赤诚相见的次数已经数不清楚了，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这样直观又清晰地看到她因他而生的勇敢和疯狂。
虽然很遗憾，那个“他”，并不是真正的他。
可他也犯不着因为一个死人吃醋，何况，许流星说得没错。
是顾桉把她送到了他眼前。
七九费力地吞咽着口水，指腹颤抖着停留在那条伤疤上，小心抚摸着那细小的起伏。
许流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小久，带子随便系一系就好，不用挽成花朵。”话落，她侧眸，眼神轻描淡写的，却是无尽的疼惜和坚定的爱意，“没事的，我根本没感觉到疼。”
是啊，因为重伤后，她昏迷了近半年。
甚至已经被判定为植物生存状态。
“而且，我换回的是你啊！”许流星心满意足地笑着，“只是一条不痛也不痒的伤疤，我想不出比这更微不足道的代价了。”
闻言，七九终于放弃了和那一根根缎带较劲，环住她的腰肢，埋头在她后颈。
眼泪无法自抑，从哽咽，到啜泣，然后肩膀猛然起伏，整个人不停发抖，却仍是强忍着不肯发出更夸张的声音。
许流星吓了一跳。
这是第一次……
他这样崩溃，这样狼狈，这样肆无忌惮地袒露心情，以这样简单而直白的方式。
许流星突然也哽咽，一个传闻中刀剜进肉里连眼睛都不会眨的疯子，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男孩，甚至是一个，足够纯粹的，渴望爱与拥抱，需要照顾和保护的男孩。
她非常想转身抱抱他，可腰腹被禁锢着，动弹不得，一时手足无措。
他口齿含糊而颤抖：“……就这样星星，让我冷静一下就好……”
许流星握住他绕在自己腰腹上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哑着声音回应：“好。”
“小久，你可以哭出来的。”
“另外……”
别抱得那么紧。
她还不确定自己腹中是不是真的有小宝宝了。
但小宝宝应该也舍不得爸爸这么难过，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下。
由着他抱了半晌，手臂松开，许流星得以喘气，转过身看他。
紫色礼裙其实只穿好一半，她托着前胸才支撑着它没往下滑。
“另外什么？”七九抬指抹掉眼泪，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眼尾还泅着一弯涟漪，许流星心疼得都开始犯傻了，竟然低下头往地下看，顾而言他：“我穿紫色很怪是不是？”
Richard为她准备了三套礼服，普鲁士蓝的鱼尾裙，干枯玫瑰红的新中式，远山青黛的包臀吊带，都是长裙，颜色沉敛，适合她的调性。
但她却一眼相中他未完工的新作，一条法式风情的紫色长裙。
薄纱轻盈如烟，手工缝制上细碎亮片，流光溢彩地飘荡地面，宛若星河洒在薰衣草盛放的瀑布。
胸前绣花古典，零星几朵便足够娇柔含情。后背和肩袖都是阔版轻纱，将那抹骨感的肩背衬得纤细柔美。
为了赶上生日宴，Richard不得已糅合了缎带元素，在无尽的温婉色调中融入俏皮而精巧的编织花朵，多出来的缎带任其下垂飘扬，更有种随性而慵懒的韵味。
她很喜欢。
但不知道七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