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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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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不高兴看到他了?

她今日一是问他为何穿蓝衣服,二又问他为何过来,贺玄阴沉着脸道:“本王乐意。”

旁边的章凤翼道:“是我请王爷来的,姑娘们打马球多好看,一会儿还有好些公子过来呢,等看完了做别的也不迟。”

未来姐夫的耳朵可真尖!

不过杜若倒也了悟了,毕竟章凤翼今日来芙蓉苑就是为了杜蓉,却不知贺玄怎么那么配合。

她朝他打量一眼,发现他没穿黑色的衣袍,到底还是好看了一些,毕竟黑色只能显得更冷,而蓝色多少是柔和的,那颜色衬得他眼眉更是出众,她忽然就想到那天她送剑穗,提到他衣服的事情。

难不成他还真听进去了?

她又有些高兴。

至于梦,她不想提了,等会儿肯定还有穿蓝袍的男人,她抬眼看去,果见陆续又有姑娘公子过来,其中就有两位公子都穿了蓝袍,她揉揉眉心,觉得不再去想真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耳边这时传来极温柔的声音:“若若,我坐在你后面好不好?”

因贺玄这尊大佛就杵在她旁边,真就使得别的姑娘不敢坐太近,有些是矜持怕被认为轻浮,有些也是真的不喜欢,故而她前后都是空着的,可眼前这人,杜若真不想看到她。

明明发生了这种事情,周惠昭怎么还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呢?她已经做得明显,她与周惠昭已经不是朋友。

周惠昭见她不说话,略微弯下腰道:“那天去漕运河,是我不好,不该请你过来,还有在宫里,我也不该同你去看荷花,都是我害得你。可若若,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许是我运气不好,拖累你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她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看起来那么体贴,若是往常,杜若兴许真要感动,但那阵子她反复的思量,到底是发现了周惠昭不对的地方。

在漕运河,他们家的船夫能在好多船之间寻到最好的位置,可见经验是很丰富的,可别的船没遭遇险滩,偏偏他们就遭遇了,这都是因她以前从来不会怀疑周惠昭,所以一叶障目,什么都看不见。

她轻声道:“周惠昭,大殿下也不是良人,你好自为之。”

周惠昭脸色略微发白,她捏紧帕子,勉强笑道:“若若你定是误会了,跟大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杜若便抬起头看她。

她一双眸子清澈明亮,好像镜子似的,照得周惠昭心头一凉,可她仍笑道:“若若,我晓得你还在生气,等过阵子我再来与你说话。”

她坐在旁边的案几前。

离得那么近,实在堵心,杜若拿起案前摆着的一盅凉茶一口就喝了下去,这才开始看马球赛。

因没有谁来主持,完全是姑娘们自己为了玩乐才打马球,看得人到底不多,不像有一年秦氏拿出贵重的首饰做奖赏,甚至赵坚也给面子,那是围了好几圈的人,走得晚的都挤不进来,但今日姑娘们仍是打得很卖力。

你来我往,在场中纵横,巧妙的用雕花彩杖将蹴鞠打得满场滚动,其中穆南风当然是最为出彩的,无论马术,打球机巧都无可挑剔,然而章凤翼却不停的为杜蓉喝彩,弄得杜蓉满脸通红,恨不得就把彩杖扔在他头上。

众人都笑起来。

可章凤翼完全不管,我行我素。

杜若觉得等打完马球,章凤翼肯定要被杜蓉好好收拾一顿的,但是他肯定也是甘之若饴。

时间打得越久,姑娘们越疲乏,渐渐就有停下来的趋势,可就是这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个姑娘争抢蹴鞠之间,只见那蹴鞠突然就飞了起来,直飞向看客们这里,速度奇快。杜若吓一跳,看着那蹴鞠像是往她而来,都不知道往哪里躲,心里想起来,腿不能动,她急得背上出了汗。

幸好旁边有人拉她一把,她随着那力道扑入他怀里,额头撞在他胸口,隐隐的发疼。

这时便听到了一声惨叫,接着又是茶盅掉在地上的声音,丫环们的惊呼声,焦急的喊着姑娘。

到底还是有人伤到了,她转过身,瞧见身边的情景,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竟是周惠昭!

原来那蹴鞠不是朝着她,而是朝着周惠昭的。

她怔怔的看着,看见周惠昭捂着脸,血从手指缝里流出来,连带着眼泪。

场中一下就乱了,生怕惹到事情,胆子小的纷纷走了,只见一个姑娘走过来,穿着身紫色的胡服,手带珊瑚镯子,垂在腰间,与周惠昭道:“周姑娘,抱歉了,不小心伤到你,你快些去看大夫罢,大夫说如何治,得花多少银钱,我都赔给你。”

周惠昭厉声道:“沈琳,你……你定是故意的。”

“周姑娘又想把罪推在我身上吗?”沈琳一笑,“我与周姑娘无冤无仇,何必要故意伤人?你说这种话,便是荣安县主都看不下去的。”

周惠昭脸如死灰。

丫环们怕伤势更重,扶着她离开马球场。

沈琳把手中彩杖交予丫环,翻身上马,坐到马背上时,她朝杜若看了一眼,随即便策马走了。

这一事情发生的很快,回不了神,杜若拧着眉,东想西想,鼻尖忽地闻到男人特有的味道,她才发现,自己还靠在贺玄怀里,刚才是他拉她的!

她脸微微的发红,连忙往前走两步,回身道:“多谢。”

那红晕是突然就从白皙的脸颊上冒出来,好似鲜花盛开的丽色,他心想,比起以前她还是变了不少,以前她怎么缠着自己都不会脸红,现在到底不一样。

他淡淡道:“你反应太慢了。”

杜若倒也承认:“所以我不去打仗。”

贺玄哂笑一声,正待说什么,只见元贞立在远处,有事要禀告的样子,他大踏步走过去,低声问道:“怎么寻到这里?”

“王爷。”元贞轻声道,“杜家大老爷已经要查到齐伍身上了。”

贺玄眉梢略挑,沉思会儿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回眸去看杜若,她正听杜绣说话,再看章凤翼,他已经急着去找杜蓉了,他略一停顿,转身而去。

杜绣还在幸灾乐祸:“姑娘家的脸被这样伤到,恐是要留下疤了,周姑娘的运气还真是不好呢。可她刚才自己不也与你说了,是她连累你,而今看个球,被蹴鞠打到,天下真是没有比她更倒霉的姑娘了!”

她越说越兴奋,杜若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眉宇间很是复杂,杜绣奇怪的看她一眼,不明所以。

因发生这种事,马球自然不打了,杜家姑娘们骑着马回去,章凤翼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又被杜蓉瞪了好几眼,一直到拐弯口,章凤翼才走。

到得二门处,三人下马,不料却见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提着几箱笼的东西往里面搬,杜蓉叫住他们,问道:“我们家还有东西没有从晋县搬来吗?”

“不是,是来客人了。”婆子笑道,“大姑娘,是您舅母来了呢。”

那是刘氏的大嫂了!

可之前一点没听长辈们提到,刘家会来人。

杜蓉本是要去洗澡,也不去了,急忙忙往上房而去,杜绣,杜若跟在后面,走到院门口,杜若往里一瞧,就看见一个穿着秋香色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人,正与老夫人边看景致,边说话。

听说她们来,她转过头,露出一张有些长的脸儿,丹凤眼,长眉,笑眯眯的道:“蓉蓉,总算又看见你了,你是瘦了呀,与你娘一样,看在我眼里,疼在我心里哟。”

这话说得,杜绣朝老夫人看一眼,瞧见她眸中闪过丝尴尬,她连忙就走到老夫人跟前:“祖母,这原来是舅母啊,我都认不得了,总是不上我们家来,等到大燕定都长安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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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话里都藏着机锋。

杜若却是不擅长说那些的,她笑问道:“舅母,外祖母没有来吗?她老人家身体好不好?”

她跟杜蓉喊一样的称呼,更是显现出其中的亲密。

韦氏看向她,印象里那个矮矮胖胖的小姑娘一下子长那么大了,不过嘴巴还是那么甜,她笑道:“这是若若罢,我记得上回见到你还在秦渡呢,现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她手搭在杜蓉的胳膊上,“你外祖母本也是要来的,只是前阵子得了风寒,咳嗽不止,又担心你们,所以叫我来看看。”

杜蓉就很紧张:“那是很严重了?”

“我来之前已经有好转,只是吹不得风。”她安抚道,“过阵子就会好的,也不用太过担心。”

可外祖母既然生着病,舅母又何必着急过来?杜蓉看一眼韦氏,欲言又止。

刘氏与杜莺,杜峥没去芙蓉苑,听说韦氏到,早早过来了,刘氏正立在韦氏身后,杜莺坐在内堂里,而杜峥因是小孩子,说得几句,就让他去西席那里了。韦氏笑盈盈与刘氏道:“蓉蓉是不是要嫁人了,所以这阵子吃得少,那么的苗条?可不能这样,姑娘家还是要胖一些,蓉蓉听到没有,不能像你娘呢,你娘是总也长不胖。”她看向老夫人,“天天喝着燕窝呢,还成这样,也是可惜老夫人的心意了。”

她说话真是戳一刀,填一下的。

刘氏忙道:“便是蓉蓉,还不是每日山珍海味,她是长了不少的个头,所以瞧起来才瘦了。”

韦氏便凝视她一眼,笑道:“是比以前高了不少呢,我也是这么觉得,老夫人哪里会不疼你,我那次与你外祖母来,就见老夫人刚刚替你做了身新的胡服,你刚才是又去骑马了?”

“是去打马球。”杜蓉笑道,“在芙蓉苑里,明儿我带舅母去看看?”

“好,好。”韦氏道,“瞧你这一身的汗,快些去洗洗。”

老夫人就叫几个小姑娘一起走了,一边与韦氏道:“也是隔了有两年吧,你这回来,可真的要多住一阵子,只是可惜老太太没有来,我是最喜欢听她说话了,她现在还在打叶子牌吗?”

“现在很少打了。”韦氏道,“每回都赢,弄得好些夫人都不敢与她玩。”

老夫人朗声笑起来,与韦氏说起长安的特产。

听起来,两人又好像很和睦。

杜蓉松了口气。

杜莺的秀眉却还是拧着,只是片刻之后就舒展开来,问杜蓉:“你们打马球怎么样?你是跟谁在一个队的?”

“别提了。”杜蓉活动了下胳膊,“本来打得好好的,我们原本有可能赢穆姑娘那队呢,谁知道沈琳跟秦姑娘抢蹴鞠时,也不知怎么了,两个人骑着马差点撞在一起,还把球打到周姑娘的脸上,连荣安县主都吓一跳。”

杜莺吃了一惊,虽然杜若跟周惠昭闹不和,她们都猜到什么原因,可姑娘家的脸被蹴鞠打伤了,总是有些惊心动魄的,她掩住嘴轻咳声道:“无端端的怎么会打到脸,那沈琳又是……难道是安陆侯府的沈姑娘,以前常到我们家做客的那个沈琳?”

“是啊,就是她。”杜蓉推一推杜若,“你还记得的罢?说起来,她与你挺好的呢,怎么搬回京都都不曾请过你?”

杜若也不知该怎么说,半响道:“我也不知。”

到底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分开那么久,兵荒马乱的也不能写信,还能维持多深的感情?她们也不再提了,各自去往自己的院子。

韦氏与老夫人说得会儿,厢房收拾出来,刘氏便领着韦氏去那里。

九月正当是菊花开放的时候,府里到处可见各式的花盆,种着五颜六色的菊花,或放在屋檐下,或放在石柱上,杜家刚刚在长安定都没多久,便已经显露出了无比的富贵,而若是赵坚哪一日能统一中原,作为开国元勋,杜家更是贵不可测。

可在这样的人家,刘氏竟然活得那么可怜。

韦氏微微叹了口气,那天老太太收到信,差些是要气得吐出血来。

到底她是刘家的独女,以前怎么也是娇生惯养的,可没想到养出个那么柔弱的性子,便是给她陪了那么多的下人,又有什么用?今次还因杜峥起疹子被杜云岩当众打了一耳光,杜蓉又是要嫁给马匪。

真正是一团糟。

不过杜蓉的婚事都定了,也不能更改,也只能庆幸章家现在是改邪归正,韦氏走入屋内,将门关起来,坐在刚才被奴婢擦得干干净净的高椅上。

她的眼色有些凌厉,刘氏忐忑不安。

“母亲其实不是风寒,她是知道你在杜家受苦,气得生了病,老爷怕她过来又动气,她这把年纪你是知道的,不能太过激动,原本那信也不该落在她手里,是我们没有拦住。”韦氏缓缓道,“我来之前,母亲还在哭,说早知道不该让你嫁入杜家。”

听到这话,刘氏哪里能忍得住,立时就哭起来。

她是没少让母亲操心,可她好像也做不到什么,每回她想对着杜云岩发脾气,可一见他瞪着的双眼,她就吓得浑身打战,连一丝的勇气都没有,他力道又大,轻轻一推,她更是没有抵抗的能力。

她哭得很厉害。

韦氏瞧得一会儿道:“你也莫哭了,母亲晓得不能怪你,只后悔没有选好姑爷。”

“是我不好。”刘氏呜咽道,“娘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吃了几日药,好一些了,只是还在伤心,我这回来也是老爷的意思。”韦氏把手按在她手背上,“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杜家的二夫人,淑文你得记住自己的身份,只要你撑住了,杜云岩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他也休想要休你。”

原来他们还知道这件事了。

刘氏脸色通红。

知道她羞愧,韦氏没有再多说,她站起来打开门道:“我在路上就没有好好洗过澡,恐也是脏得很,臭到你了罢?等我清洗一下,我们晚一些再说话。”她又叫来两个丫环,两个嬷嬷,“你身边那些人年纪大了该放出去了,这几个是母亲精心挑选的。”

刘氏此时正为母亲的事情担心,胡乱点头答应,也没有看一眼。

等到得二房,她吩咐香茹:“把住的地方安排下,你再领她们先去耳房歇息。”

香茹应声。

刘氏便关上了门。

隐隐又传来啜泣声,很是哀切,但香茹早已习惯了,有时候听不到反而还奇怪,她叹一声,抬头看向那四个人,谁料竟发现其中一个丫环生得极为漂亮,皮肤似雪,红唇似花,眼睛水汪汪的很动人,让人不注意到都难,香茹觉得也只有姑娘们的相貌能比一比。

她诧异极了,怎么刘家选了这样的丫环过来!

她满肚子的疑惑,领她们去耳房。

文德殿里的香炉里,点着龙涎香,宁封坐在紫檀木的玫瑰圈椅里,将一盅茶喝到最后一口的时候,赵坚出来了。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九龙冠,早就下朝了,竟然还没有换下这样沉重的帽子,宁封嘴角挑了挑,想起那年他与赵坚说,他注定要坐上龙椅时,赵坚的表情。

他是那样的震惊,以及期盼。

当然,还有一些的不信。

可后来,他越来越相信,宁封起身行礼。

赵坚笑着迎上来:“国师切莫拘礼了,朕一早说过,国师在朕面前,永远都不必客气的。”

“君臣有别,微臣可不敢。”宁封笑道,“皇上召见微臣,可是为大燕的律令?”

“已是拟定的七七八八,不过朕觉得怎么也得让国师看一眼才好。”赵坚坐下来,赐座宁封,“国师勿论在哪座城池,都能很及时的安稳民心,以朕看来,国师是有一颗为天下百姓的仁心的,这与朕的想法一致,所以我们大燕的律令,你怎么能不过目?”

其中更多的怕是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罢。

宁封笑笑:“皇上下令,微臣自然遵从,只是微臣不才,怕到时令皇上失望。”

“你莫要谦虚了。”赵坚道,“没有你,大燕也不能那么如此快定都……”他顿了顿,“听闻皇后曾找你看过杜三姑娘的面相?”他笑起来,“豫儿是该娶妻了,照你看来,他娶哪家的姑娘最是合适?”

宁封就笑了:“娶妻娶贤,要微臣说,贤惠的姑娘更配大殿下罢,这样才像一个大家族里的宗妇。”

赵坚唔一声,摸了摸颌下短须,又打量宁封一眼,笑道:“其实国师的年纪,或许也该成家了,朕听闻你们道家也是分两派的,像紫风真人就娶了妻子,还生了五个孩子。”

宁封虽然还未娶妻,可赵坚是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时,他身边就围着好几个姑娘,后来在各处城池,只要他露面,总是有姑娘会黏上去。

不像是忌女色的道士。

赵坚对宁封是有几分好奇的,毕竟他能一言猜中他的命运,他也知道,假使不是宁封的肯定,或许他做不出后来的那些事情,那些人,那些鲜血,可能都不会淋湿他的手掌。

宁封笑道:“道家讲究修身养性,微臣还不想破戒。”

“说到修身养性,你也真得会炼丹?”赵坚询问。

“是能练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丹。”宁封此时露出一些谨慎,“但我如今尚没有师父的本事,只得十分之三四吧。”

赵坚点点头,沉思片刻道:“要是能练出很强身的丹药,予兵士们吃一些,恐怕统一中原也不是那么难了罢?”他笑道,“国师说早晚有这一日,也不知到底是哪一日。”

“有些事情是不太准确的。”宁封手指在案几上敲了两下道,“天机能显露一次,已是很惊世骇俗了,不过皇上有那么多的良将,像现在的雍王就很神武,有他领兵是不难统一的。”

他顿了顿,有些想说别的,但想到贺玄在他面前做出对杜若的行为,嘴角就挑了挑。

以前觉得贺玄深不可测,而今看来也不是,为个小姑娘那么冲动,可见也是个容易露出破绽的人,这样的人再如何会打仗,终究是难成大器的。

赵坚听到他的话,笑了笑:“就承国师的吉言了。”

宁封便站起来告退走了。

从殿里出来的时候,沿着宫墙,走到一大片梅花树下时,他看到有两个漂亮的姑娘正在树下玩耍,瞧着装束并不是宫人,甚至在她们旁边,还有专门服侍的宫人,他立时就猜到是谁了。

虽然没有公开的选秀,可宫里到底还是添了些新人。

想到秦氏曾经为赵坚在后方做出那么多的事情,他头微微摇了摇。

不过这些都是注定的,人的贪欲总是无穷无尽,除了江山,还要美人,但这只有握着权势的人才有,没有的人呢,在地底下,在淤泥里挣扎着,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就死去了。

他驻足片刻,离开皇宫。

过得几日,便到重阳节了,杜若起来的时候,看到窗台上多了两盆菊花,一盆是淡紫色的,一盆是粉红色的,比碗口还要大,花瓣细细长长垂落下来,分外的漂亮。

玉竹道:“是大姑娘叫人搬来的,说姑娘屋里没有这种颜色,她正好多了几盆。”

杜蓉总是很大方,有漂亮的东西愿意分享,杜若笑道:“我等会儿见到她,谢谢她。”

她用完早膳去谢氏那里,不料谢氏正在写信,见到她过来也没有停笔,杜若就站在旁边看。谢氏虽也是出身大家,可命运坎坷,早年丧母,嫁人之后,父亲又得病去世,她性格里是很坚强的,写得一手字也是大开大合,不像杜若的,秀丽中总是含着温和。

看得几行字,她惊讶道:“娘,您是写信给舅舅呀?”

“是啊。”谢氏笑道,“你爹爹给你舅舅谋了个职务了,明年过来上任。”

原来舅舅要来长安了!

杜若笑道:“太好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看到表妹跟表弟了?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了呢,我还是在金陵的时候见过他们。”

后来一打仗,他们就失去了联系,虽然在晋县的时候安稳过一阵,可谢氏并不敢让他们跋山涉水的过来,生怕在路上遇到意外,毕竟他们那时住得实在有些远,但现在不一样了,那一大片地方都是大燕的领土。

谢氏放下笔:“瞧你这孩子,有这么高兴吗?”

“当然,我喜欢热热闹闹的,我也记得小舅抱过我呢,他还弹得一手好琴。”

弟弟是个风雅的人,可惜仕途总是不顺,谢氏摸摸杜若的脑袋,这时外面有下人禀告,说是方夫人与方姑娘来了,谢氏便笑道:“请进来吧。”

方家与杜家有些渊源,方夫人是老夫人远房表妹的孙女儿,是很远了,不过方家并不靠杜家,方老爷是有本事的,年纪轻轻就考上举人,后来一直在做知府,直到赵坚造反,便跟着赵坚,现是任大理寺少卿。

只听到爽朗的笑声,方夫人便走入房内,笑着与谢氏道:“我在晋县的时候闲的很,酿得几坛子菊花酒,而今正好是一年,就想着给你们送一些来,老夫人可安好?我怕打搅她老人家,故而只让下人与你通报。”

“母亲这几日睡得有些晚,恐是还没有醒呢。”谢氏道,“你来得真早,不过菊花酒我是最喜欢的,原本要去买,但肯定没有你酿的香。”她看向方姑娘方素华,夸赞道,“越发清秀了,像你呢,我记得过年时,母亲就问起素华,说是不是该定亲了,我现在看着,这样好的姑娘,难怪你不舍得。”

方夫人拉起杜若的手,笑道:“你这样的女儿你还不是舍不得?只是女大不中留呀。”

谢氏道:“是这个理儿,所以我现在宁愿若若长慢一些了。”又问方素华,“你与你娘来那么早,早饭可吃了?”

方素华声音细细的:“吃过了。”她看向杜若,“若若,你呢?”

“我要是没吃就不会过来了呀。”杜若拉住她,“我正要去大姐那里呢,我们昨日约好了去历山登高,你也一起去吧?”

方素华朝方夫人看一眼。

方夫人道:“重阳节是要登高的,反正你本来也是要去的。”

方素华才笑着点点头。

在路上,她想起一件事,与杜若道:“若若,周惠昭那事儿,你在场吗?我不会骑马,没有去看你们打马球,听说伤得很重呢,周老爷去沈家闹,可也拿不出个证据来,沈老爷只赔给周家几百两银子。”

她们勋贵家族的姑娘们常在一起玩,方素华的父亲是文官,又不会骑射,便不太与她们往来,一年是见不到几次的,不过也算不得陌生,所以方素华才会与她说这些八卦。

可杜若一点不知,心想是不是父亲母亲生怕自己知道了不舒服,所以没有提?她道:“周姑娘是很惨,不知请个好大夫能不能看好。”

“谁知道呢。”方素华叹口气,“人倒霉起来是难说的。”

两人朝杜蓉那里走,谁料没走多远,从天上飞来一个蹴鞠,差些砸到杜若的头上,把方素华吓得惊叫一声,杜若怔了怔,弯下腰把蹴鞠捡起来看,忽然就拧起了眉,恼道:“定是哥哥的蹴鞠,他许是在哪里玩,踢过来的。”她叫道,“哥哥,你下次再乱踢,小心我告诉爹爹!”

墙外忽地一声笑,不知是谁,听起来很陌生。

接着是杜凌的声音:“若若,你快把蹴鞠从墙上扔过来,我在跟别人玩呢,是他不小心踢的,你别错怪人!”

杜若便朝墙壁那里走去。

结果还没有扔蹴鞠呢,墙上突然窜上来一个人,穿着浅紫色的衣袍,脚蹬黑靴,好像一只夜猫,悄无声息的,杜若吓一跳,怔了怔问道:“你是谁,是你踢得吗?”

阳光下,小姑娘仰着头,露出一张极清丽的脸来。

那人见她发问,从墙头跳下,一把从她手里抢过蹴鞠:“是,可打到你了?”

“倒也没有。”杜若道,“可你不该在这里乱踢蹴鞠,万一打到峥儿呢,他还小的很呢。”

她声音很是甜,略有些责备,可听起来丝毫不会让人生气,他眯起眼睛斜睨她一眼:“你叫杜若?”

外面杜凌大叫道:“宋澄,你给我快些出来,你跟我妹妹胡说八道什么?”

他是没想到宋澄会翻墙,他急得也爬在了墙头。

宋澄见状,嘴角一翘,拿着蹴鞠脚踩在旁边的石头上,也不知他怎么使力的,瞬时就攀上了墙头,消失在外面。

杜凌松了口气,与杜若道:“若若,这件事儿你别告诉娘,知道吗,不然她晓得我让他翻到内院,非得打我不可。”又看着方素华,“方姑娘,你也不要说出去,你毕竟比若若还要大呢。”

方素华性子好,答应了。

“还有玉竹你们,也不准说!听到没有?”

玉竹,鹤兰无言。

杜凌这才翻出墙壁。

杜若叹口气,与方素华道:“我哥哥这德性也不晓得将来怎么娶妻了。”

方素华也知道杜凌,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两人这便又去找杜蓉。

29|029

因要去历山,杜蓉早早起来了,这几日韦氏在这里,她很有本事,总在教刘氏怎么持家,虽然那是老生常谈,刘老太太那时来杜家,又哪一样不教?不过刘氏看起来像是下了点儿决心,前几日老夫人甚至让她重新管一些内务。

杜蓉便很高兴,已经有一阵子,她的心里没有那样的舒畅了。

故而听说杜若与方素华来了,她几是跑出来,笑道:“若若,你来得可真早,我原想着要去喊你呢。”又看向方素华,“素华,你是与方夫人一起来的吗?”

“是的,我娘酿了菊花酒,要给你们尝尝。”方素华笑。

“那我们可是有口福了!”杜蓉招呼她们往前走,“先去莺莺那里。”

“阿莺也要去历山吗?”方素华惊讶的道,“我鲜少出来,但也听闻阿莺的名声了,她好像出去过好几次了呢,她的身体好了吗?”

“好一点了。”杜蓉欣慰的道,“就是时不时还有些咳嗽,不过能出去了,但我也不能让她太过劳累。”

“那真是太好了,不然我娘提起她总是很惋惜。”

说话间,三人已是到杜莺的门口,杜莺睡眠浅,便不出门也总是醒得很早,她放下手里的医书,扶着木槿的手走到外面。她穿着身浅蓝色绣玉兰的褙子,白色细折子裙,人瘦得像青竹杆。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她身体渐渐康复了,可杜若瞧着她,总觉得她还是被风一吹就倒,她上去握住她胳膊,有些担忧:“二姐,你真要去历山呀?那山便是我,恐怕隔段时间就要歇一歇的,我们是不是雇一架肩舆?”

“这办法好!”杜若马上回应,“这样便是再高,你也不会累了。”

她是看着杜莺说得,杜莺见她们一心为她考虑,便也没有拒绝。

方素华打量一眼杜莺,发现她脸色是比以前好多了,不是一色的苍白,隐隐有些胭脂似的红色,她笑道:“等会儿娘看到你,定然也会高兴的。”

杜莺道:“方夫人也来了呀?我正好想请教下她酿菊花酒的事情呢。”

“便是带了酒来的。”杜蓉急着让她们去二房,“祖母知道我们要去历山,她既然还在睡着我们便不去打搅了,快些去娘那里,接了峥儿我们早点去历山,不然去的晚了,恐怕也只能玩一会儿功夫就要回来。”

知道她做什么都很急,她们便也不耽搁,去与刘氏请安。

重阳节登高庆贺,大人们是并不热衷的,除了文人骚客走到山顶吟诗作对直抒胸臆外,也便是年轻人最喜好的一桩事情。

是以刘氏并不去,倒是她那里有一盆茱萸,洗得干干净净的,一颗颗绯红可爱,见到四个姑娘来,她便让她们戴上去。

见杜若今日梳了双螺,上头缠绕着淡黄色的珠花,玉竹一时不知佩戴在哪里,刘氏走上去,轻轻拨开珠花,就把一串茱萸扣在珠花的上面,她笑道:“若若戴什么都好看,便是这样混插着,也显得很可爱呢。”

那一刻,她眼眉舒展着,依稀有些模糊的甜美。

可她这几年老得太快了,杜若才发现她已经记不得她年幼时,刘氏是什么样子,她暗暗一叹,笑道:“谢谢二婶了。”

刘氏转头又叮嘱杜莺:“你切莫又累着了,其实这历山不去也罢,我总怕你到时吃不消……”说着又恨不得哭起来,杜莺抽回手,淡淡道,“母亲,没有事的,坐肩舆就行,不用自己走。”

刘氏这才放心。

杜蓉询问:“娘,峥儿去哪里了?我听说他一早就来这里向您请安的,他可戴了茱萸?他现在是去找大哥了吗?”

哥哥在跟别的人玩蹴鞠,杜峥应该不在那里,杜若心里想着,耳边听刘氏支支吾吾的回道:“老爷带他去玩儿了,你们稍等,恐就会回来的。”

听到父亲的名字,杜蓉沉下脸来,自从杜峥被吴姨娘弄得起疹子之后,他便开始装作是个好父亲了,可谁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是因为冤枉娘,又被吴姨娘耍弄,丢了太大的脸,想找回一些体面罢了!

她是不信父亲是有真心的,虽然祖母觉得父亲要改过了。

她道:“那我们就等一等。”

瞧见园子里的桂花仍在零星开着,漂浮着些许香味,她走到屋檐下去看,谁料却听到几声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她竖起了耳朵,那分明是杜峥。

“峥儿?”她循着声音过去,一路走到了西跨院。

杜峥正被杜云岩抱在怀里,伸手去攀瓜藤上的叶片。

那里是一长排的架子,下头种着许多的果蔬,上面又是碧绿的蔓藤,杜峥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十分的兴奋,咯咯直笑。

唐姨娘,杜绣就站在旁边,两人手挽着手,就是杜云岩也是裂开了嘴笑,倒像是和睦的一家子。

见到这一幕,火立时就从杜蓉的胸口冲了出来,她直奔向杜云岩那里,喝道:“峥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应该在母亲那里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是她的弟弟,杜家的嫡子,竟然与唐姨娘亲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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