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网

阅读记录  |   用户书架
上一页
目录 | 设置
下一章

第63章 063 (4)(2 / 2)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问题反馈 | 内容报错

半莲道:“自然,你们仍在这儿住着吧,老夫人不会亏待你们。”

今日老夫人与杜云岩说这件事儿,杜云岩起先是不肯的,可老夫人态度强硬,他为了尽快分家,还是什么都妥协了,毕竟唐姨娘徐娘半老只是个姨娘罢了,他往后要什么样儿的没有?

凭着唐姨娘的聪明她怎么会猜不到。

她手指紧紧握紧了,一言不发可是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她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那人恐怕此时是极为得意的,她一个小姑娘将她弄得如此悲惨。

她慢慢走了进去。

桃仁等到半莲走了,却是气得哭了起来。

83|083

秋高气爽,今日原是个让人心情舒朗的日子,然而宁封坐在衙门里,却是眉头紧锁,他查赵豫被刺一案已有数月,一无进展,赵坚十分的生气,多次提起来,颇有责备之意,只是并没有交于旁人。

他肩头胆子甚重。

端起案头的茶喝得几口,他又重新翻起卷宗来。

门外一个小吏敲了门,他抬起头,发现那小吏面有喜意,忙询问道:“可是查到什么?”

小吏快步进来,急促的道:“其中一个嫌犯有些眉目,小人盘查时,有人认出他,说见过他明香楼出没过,有次为个头牌与人打架,正好他在场,便记住了,说他左眉梢有颗很大的痣,可不是吗,那人是真有痣呢!大人,这回总算能差个清楚了!”

宁封也有几分雀跃,可他从来都是心思缜密的,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小吏就有些畏缩的样子:“大人,那人说完便说家中有事,小人要他一起来见大人,他偏是不肯怕惹到麻烦,脚底抹油似就溜走了,小人没来得及拦住……”

实在奇怪,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宁封道:“你快些派人去洪县。”

他此前居无定所,来来去去认识的地方无数,小吏不一定知道明香楼,可宁封却知是洪县的,就在长安城三十里外一处县城,此县城不像晋县安稳,常有盗匪出没,又或是占山为王,在赵坚未不曾定都长安的时候,是极为混乱的。

没想到,那刺杀赵豫的人竟然是与洪县有关?

他摇一摇头,倒也不急着下定论。

小吏答应一声就要离开。

宁封又叫住他:“你可记得告密之人的容貌?”

那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那人还带着草帽,小吏使劲想了一想:“十之六七是有的,那人皮肤微黑,鼻子略有些塌……”

“稍等。”宁封将笔拿出来。

小吏一边说,他一边画,等到说完,宣纸上已经有一个男人的样貌了。

“没想到大人还有这般的才艺。”小吏夸赞道,“这与小人见过的真的很像!”

宁封站起来把宣纸交给他,叮嘱道:“你私下去查,绝不要告诉任何人,务必查清楚此人的来历……”他拍拍小吏的肩膀,“整个衙门,你是本官最为信任的,相信你一定会做好。”

这个任务只交给他,小吏得到青睐,心花怒放,连声道:“是,小人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他把宣纸揣在怀里匆匆而去。

宁封负手立着,满心疑惑,此前数月都不曾有任何线索,在今日却在一个小吏手里有了突破,洪县,他心想,世上事真有那么凑巧吗?不过他相信两件事一定是有关联的。

他都得要查出来。

案情有了好转,自家主子却并没有欢颜,云莱看在眼里,忽然想到宁封以前说的,他并不喜欢当官,看来当官果然不是一件好事,远不如做个国师来得自在。

云莱笑着朝茶盅里倒了些热水,说道:“大人,很快便要到重阳了,大人要不要去历山走走?吹吹山风,看看景色,人也神清气爽一些,大人可是在衙门里待得够久了,人都要发臭了,难得休息一下罢。”

宁封闻言抬起袖子闻了一下,果真是一股怪味,心里一想,真是数天没有好好洗漱了,他点点头:“也好。”又吩咐,“多烧些热水来。”

云莱忙去了。

他又忙得会儿方才出来。

日头此时已经西斜,在天边染出血一样的残红,他抬头看着,莫名的有种凉意从全身蔓延开来,十七年前,他也是站在这样的天空下,过不了多久,一群盗匪夜袭宁家,杀光了他的家人,他在那天夜里,浑身是血的逃了出来。

后来遇到广成子,说他有慧根。

他是不信慧根的,他只知道,不幸会使人成熟。

宫里。

赵坚得了消息,听说宁封或可要查出幕后凶手了,他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悲痛,欣慰是儿子的血仇马上就要得报,悲痛的是,就算杀了那人,又有何用呢,终究是救不回儿子!

他在月下往地上撒了一盅酒。

贺玄站在他身后,眸色暗沉,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也许就是为看赵坚这一刻,或者更为绝望的另一刻。

他端起酒盅,也尽数撒了。

赵坚此时道:“你最近为操练已是病了一回,朕知晓你忌惮周国,可还是身体要紧。”他转过头来,满是关切的看着贺玄,“朕如今没了豫儿,阿蒙又伤卧在床,可就只剩下你了。”

他的口气,像总是把他当成半个儿子看待。

贺玄道:“臣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那也得有个度。”赵坚往回走了几步,很是严厉的道,“朕可不想再看到你病倒,你要是一病不起,朕可真要后悔命你去整顿军队了!”

贺玄便道:“臣谨遵皇上旨意。”

“这还差不多。”赵坚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这阵子好好歇息一下,等过了重阳,朕还得让你去衡州一趟,毕竟整个朝廷,只有你最为合适,年轻一辈里也无人能比,像宋国公虽是老当益壮,可轮到打游击,却是你最擅长的。”

“皇上谬赞了。”

他语气淡淡,但赵坚也习惯了,反正贺玄这样的将才,只要他听从命令愿意为朝廷效力便是,别的他现在丝毫不想与他计较。

毕竟统一江山才是最为紧要的。

贺玄离开皇宫,元逢已经忍不住不满了:“知晓王爷才病过,还说要去衡州,衡州的匪徒水陆都很精通,太会折腾人了,王爷还不如在长安呢,也没有去那里来的劳累。”

他喋喋不休的,贺玄嘴角挑了挑。

衡州……

到那时,只怕他是不用去的。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杜若早上起来浑身无力,靠在枚红色的大迎枕上动也不想动,鹤兰见状,连忙用手在她额头一摸,只觉掌心滚烫的一片,她吓得连忙把玉竹叫过来。

“你也摸摸。”她催道。

玉竹便也去摸,反应跟她是一样的,哎呀叫道:“姑娘病了!”

鹤兰听了后悔不止:“奴婢看前两日就有些不对头,姑娘还说没事儿,可不就严重了。”

两家才分家,长辈们忙得团团转,杜若是怕添麻烦,且又不觉得有多不舒服,只当是因为贺玄的事情,晚上睡得少了,谁知道会真的生病呢!

她拉一拉被子:“别大惊小怪的,人吃五谷杂粮又不是神仙,谁还不会病呢?你快去请大夫,祖母,母亲那里别一惊一乍的。”

鹤兰答应声便走了。

玉竹道:“姑娘可想吃东西?”

“吃些粥罢。”杜若仍是躺着没动,“到时就端上来,反正我便算下去,娘瞧见了也是不准的。”

在家里,她就是被父母捧在手里疼的,她自己也很清楚。

玉竹就叫一个小丫头去厨房说。

大早上的,谢氏就在对账本接见管事,听说女儿病了,忙让管事们先退下,她急忙忙就过来,坐在床头拉着杜若的手道:“怎么突然就病了?是不是晚上着了凉。”她拿手背在她额头上试了又试,“我今日忙没怎么顾得上你,这秋天是最麻烦的,忽冷忽热,是不是她们服侍不周?”

玉竹在旁边听得,吓得脸色发白。

她们这些下人的命运有时候就光凭主子一句话。

杜若忙道:“怎么会呢,她们别提多周到了,是我自己不好。”

这女儿就是善良,从来不说丫环不是,谢氏扫玉竹一眼,给杜若掖一掖被子:“还好你的底子好。”

没有再提丫环,可玉竹还是有点儿忐忑,她想到上回的事情,说道:“风热会给的,是不是王爷那日来的缘故。”

那是好几天前了,谢氏皱起眉头,训斥道:“玄儿又不是光见过若若一个人,你浑说什么?”

两个人是关在过一个厢房里,不过谢氏可不愿提这一茬,玉竹被骂得再不敢说了,她本来还想说贺玄每回来都会见姑娘呢,两个人又离得近,可现在哪里敢说。

倒是杜若脸忍不住的发红。

贺玄生着病的时候,亲过她的,该不会真的过给她了吧?

她脸颊直发烫。

大夫来之后给她开了方子,等到下午睡过午觉,谢月仪同杜莺,杜绣都来了,见到杜莺,她连忙道:“你坐远些,你本来就体弱,我可不能离你太近。”

“说得好像豆腐似的。”杜绣笑了笑,“而今二姐可不像以前呢。”

分了家,唐姨娘不曾跟过来,父亲又懒,竟是把账本都交给杜莺看,听说她每天都看许久的账本呢,说出去都没人信。

可见遇到钱财的事情,这二姐姐也不免俗。

杜绣心里有怨,不知道祖母为何要这样待她,怎么说唐姨娘也是她的生母,而今不见天日,连父亲的面都见不到,就关在那阴暗的地方,那是要把她一辈子给框死了,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她对杜莺怎么看得顺眼?

当初就是她冤枉唐崇,才连累唐姨娘。

看着不声不响的人,却是那么狠毒,也不知她们母女俩怎么就惹着她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她杜莺是连半边的路都不给她们走。

杜莺对她的话并不理会,笑着道:“这风热我三天两头得一回的,早同我习惯了,还用你过吗?”

这话倒让杜若又心酸又好笑。

她道:“我吃了药已经舒服多了,你们别一个个还来看我。”

“就指望你好了,我们重阳出去玩呢。”杜莺道,“到时候我把琴也带出去,叫舅父好好弹几曲给我们开个眼界,山顶听曲,别提多风雅了。”

她的言语有几分的洒脱,杜若看着她,忽然觉得杜莺有哪里不太一样,可又说不出来。

几人说得会儿话,三个姑娘就告辞走了。

临走时,谢月仪悄声道:“我给你带了一些枫糖。”

枫糖是很甜的,给她吃完药使得,杜若笑起来,连声道谢。

可不知为何,这次大夫开的方子好似并不太对症,她竟是三日都没有好透,谢氏就有点着急,杜凌心疼妹妹,路上遇到贺玄说起此事,贺玄惊讶道:“她病了吗?”

“风热,热总是不退。”

贺玄道:“上回给我看病的大夫,你们请了没有?”

“请了,可竟然看不好。”

贺玄想一想:“我正好要入宫。”

杜凌大喜。

下午,贺玄就同金大夫来杜家了,杜云壑听说竟为此事请了太医,连说杜凌胡闹,只是三日没有好算的什么,毕竟也是风病,不是那么好治的,她又惯来娇生惯养受不得苦,治个七八天也是正常。倒不是说他不疼女儿,实在是惊动到御医有点小题大做。

可谢氏才不管,女儿第一要紧,既然皇上都准了,他废话什么?

她笑眯眯的就领着金大夫去看杜若,贺玄很自然的走在后面。

杜若听说请了御医,也是大吃一惊,她还是第一回见到金大夫,极为的好奇,很仔细的打量他,金大夫给她把完脉,很快就开了方子。

听说不严重,谢氏松了口气,送他出去,贺玄第一次来闺房,很有些新鲜,不过谢氏在他不敢造次,不能好好的观赏,只在她床边站了站,瞧得一眼便是要走的,故而说话也简短:“是不是因为……”

杜若脸一下就红了,恨不得钻到被子里去,急道:“才不是!”

这对话旁人是听不明白其中的深意的。

贺玄笑一笑:“希望你重阳节前能好了。”

杜若撇嘴道:“都请了御医还能不好吗……”她想到金大夫的样子,顿一顿问,“那个,他到底是不是青木谷的传人?他不是从武山来的吗?”

还真信话本里说的,贺玄道:“武山有没有青木谷难说,不过话本里青木谷传人最终的结果你可还记得?”

杜若一时没想起来。

等到她想起来时,贺玄已经走了。

《诚安郡王》话本中道,青木谷传人脑后生有反骨,诚安郡王一剑将他刺死,青木谷被焚烧殆尽,自此消失在世间。

杜若靠在迎枕上,半响回不过神,他这话到底是何意思?

凭她,恐怕是想不明白的了。

84.084

金大夫是同贺玄一起离开杜家的。

为一个小姑娘,他从宫里出来,亲自到杜家看病,金大夫此刻明白了杜家在赵坚心里的分量,也有点感慨赵坚的宽容大度,只因贺玄一句话,便真的准了。

他看了看身边年轻的王爷,笑道:“王爷不必担心,杜姑娘服过药,不出两日便会有好转。”

贺玄道:“本王自然相信你的医术,不过只是小小一个风热,她何以拖得几日?”

“一来是因身体娇贵,二来姑娘家都有七巧玲珑心,许是有些忧思,使得这病缠绵不断,但也不是大事,便算是寻常大夫,多治得几日总能痊愈的。”

只是杜家着急了,反倒显得这多严重似的。

贺玄别的不曾细听,只在乎忧思二字,他心想莫非那日她对自己说的话,反倒让她陷入了困惑中?她就那么不想嫁给自己吗?

说什么普通不普通,假使真的喜欢,只怕是火坑都要忍不住往下跳的。

他眸色有几分的阴郁,过得片刻,他问金大夫:“你也在为二皇子诊治,他的伤到底如何?本王过阵子许是要离开长安,原本有二皇子坐镇此地,那是丝毫没有顾虑的。”

金大夫摸一摸颌下短须:“已经好得五六分,年前一定能康复。”

贺玄点点头。

两人边说边往前去了。

到底是御医,当世圣手,杜若好得很快,第二日额头便已经不烫,再调理几日,身体康健一如往昔,等到重阳节,她自然是要去历山登高的了。看她兴致勃勃,老夫人瞧着一副要玩疯的模样,叮嘱道:“你这孩子好了伤疤忘了痛,等去了山上,可不要吹太久的风,莺莺,绣儿也是,你们都是我的宝贝疙瘩,都敢病一次给我看看呢!”

三个姑娘笑着应是。

老夫人又同谢月仪道:“你也一样的,你爹是疼你疼在骨子里,你而今在我们杜家,我也是当你孙女儿看待。”

谢月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红着脸。

谢氏道:“母亲放心吧,今日去得好些姑娘,她们在一起也就说个话赏些花,应景而已,到未时我就要催她们回来的,那会儿太阳没下山,天还暖的很呢。”

老夫人便也不再多提,倒是多瞧了杜莺一眼。

她今日不曾像以前出门那样打扮的精细,原先颜色素雅归素雅,可十分的衬她,哪怕是耳坠都是刻意选得,使得她清丽脱俗,但现在她好像就随意挑了一件,不过气色却是不错。

杜若这厢已经拉着杜莺的手往外走了。

“我那两只兔儿都长大了不少。”她说,“可聪明了,会自己找茅厕呢!”

“是吗?”杜莺惊讶,她是不知道兔子还会有这等脑子。

杜若道:“是杜仲手巧,他不止会养鸟,还会养兔子,说兔子喜欢干净,便弄了一个茅厕,兔子还真的会用呢。”

杜莺听得笑起来:“那可是好事,你得升他的月例,好好栽培着,指不定将来能做个大管事。”

那杜仲是杜若从宫中禁卫手里救下来的,不然当初就要去当黄门了,杜家的人都晓得,故而杜莺才会说这样的话,毕竟这种关系会让杜仲极为的忠心。

而忠心是做管事最基本的条件之一。

杜若道:“我已经提到三两银子了,他当日就请别的小厮吃了顿酒。”

闲聊间,两人就已经走到二门那里了。

刘氏也在,看着杜莺跟杜若亲亲热热的,她心里羡慕,可上回杜莺跟她说了那样的话,她自己也欺骗了这个女儿,两人之间已经有隔阂,她不敢上去同杜莺说话。

杜莺也当没看见她,坐在了马车上。

杜若有点奇怪,怀疑她们母子两个吵架了,不过二房已经分出去,要不是今日要去历山,她们也不会专门过来看老夫人,同她们一起的,是以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众人依次上去,几辆车便慢慢往城门那里走了。

路上闹哄哄的,好多人家要去历山,形容为车水马龙也不为过,她们的车马停止不前,这样的时候,竟还有押送犯人的车队,杜若听到衙役们的威吓声,她掀起一角帘子往外看了一看,这一眼让她极为的震惊,因那被抓的竟然是周惠昭的父亲富昌伯周勇。

她连忙放开手。

见她这等模样,杜莺询问:“你看到什么了?”

她犹豫会儿道:“富昌伯府出了什么事情吗?”

杜莺自然不清楚,哪怕是杜绣,惯来喜欢打听消息的也不知道。

唯有在车外骑着马的杜云壑是了解的,那时候赵豫被刺杀,身边仅有的一人就是周惠昭,赵坚又怎么会不迁怒于她,虽然当时没有发作,可秋后算账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是受累的是整个周家。他微微叹了口气,什么贪墨,周勇这人虽是神勇,却很鲁莽,当年便是因失策导致重伤,没了一条腿,可他这人并不贪心。

只不过谁劝都不能挽回。

赵坚是铁了心的要治周家,还有蒋家也是难逃一劫。

这重阳节,于多数人是相距的好日子,可于一些人家,却是灭顶之灾。

他眉头紧锁。

约过得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徐徐出了城门,到得官道上,便是飞快的跑起来,杜若还在想着周惠昭,她倒是没有料到周家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年幼时常去周家,对周老爷周夫人很有几分感情,虽然周惠昭让她失望,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一路无话。

等到历山,众人下来,杜凌领着杜峥,谢咏走在前头,杜若几个小姑娘在后面慢慢走着,杜莺道:“大姐说今日也要来的,怎得竟不曾见到呢。”

杜蓉厌恶杜云岩,怕遇见他,是以约好就在历山会面。

但她并没有来,倒是杜若看到宋澄,他就在不远处,身后是一架马车,他穿着宝蓝色的秋袍,在明亮的阳光下尤为的显眼,她忽然就想到他说过的那些话,连忙把头撇开去,假装不曾见到。

可宋澄偏是走了过来。

他对着杜凌一笑;“这么巧。”

杜凌没好气:“什么巧不巧,今日都来历山,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仍是那样的脾气,还在不原谅他,宋澄道:“你说的是,是我这话有些傻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见到宋澄,没有一次不是这样对待他的,可宋澄总是忍下来了,随便他怎么刻薄怎么讽刺,今日又是这般,杜凌觉得没有意思,他淡淡道:“我们要上去了,你别挡着道,我看你碍眼的很。”

宋澄就微微侧身。

杜凌从他旁边走过去,看到他眼睛里的黯然,他又有些不舒服。

要不是因为赵宁,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他跟宋澄一起踢蹴鞠,一起玩乐,甚至也一起说到对将来的期盼,没有比这更快活的。

可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

宋澄那时为什么就不强硬一点呢?

他快步走上去。

见自家儿子好像头驴似的,谢氏是女人到底有些心软,笑道:“宋公子你也走吧,这条路宽着呢,哪里有什么挡道之说。”

宋澄连忙谢过。

杜若也在后面,她走得是不快的,还要扶着杜莺,更是慢得可以了,远没有杜绣那样的速度,杜绣很快就走到了前面,杏红色的裙角飘起来,好像盛开的莲花,惹得路上好几个公子都看过来,甚至有些都开始打听她的身份。

这个妹妹是真的不小了。

杜莺看着她背影,心想唐姨娘也很紧张她的终身大事吧?

两人走到山顶,杜蓉还没有来,倒是从杜家追来一个小厮,还是骑着马赶来的,一路跑到山顶,气喘吁吁的跟谢氏说得几句,谢氏一下喜笑颜开,与他们道:“蓉蓉有喜了,刚才章家使人穿得喜讯,将将有大夫去章家看过……”

杜蓉要生孩子了,众人都极为高兴,杜莺眼睛一红,差些落泪。

那她不是要当姨母了吗?

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当上姨母,总以为是活不到那个时候的!

不过以后,她可能会活得更长一些。

杜若笑道:“那我们回去的时候去章家看看罢,她肯定有很多话跟我们说的,”她顿一顿,“这大姐啊,稀里糊涂还约我们爬山呢,幸好没有来。”

“你别管着说别人。”谢氏斜睨她一眼,“你稀里糊涂起来,更是叫人头疼的。”

杜若挽起谢氏的胳膊,撒娇道:“娘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嘛,不过有娘在,我再糊涂些也没事的。”

谢氏轻轻捏她脸:“调皮蛋儿!”

一家人说说笑笑,杜莺让丫环把琴摆好了,央求谢彰弹曲子给她们听。

对于这个舅父的琴艺,杜若最是清楚的,但凡听过的人,便好似上瘾般的喜欢,故而便是杜莺这样的才女也一样拜服,满是尊敬。

谢彰也没有拿乔,果真弹了。

琴音缈缈,环绕在山间,倾倒众生。

谢氏瞧着自己的弟弟,清俊文雅,虽妻子去世,他一人带大子女,不似养尊处优的老爷们那么清闲,可这份经历却让他变得更为的沉稳可靠,而今谢月仪也已经长大了,弟弟是不是也应该考虑续弦?毕竟等谢月仪嫁出去,他们一家就更冷清了,虽然有她这个长姐在,但她到底不能取代妻子。

弟弟也许会觉得孤独的。

她打算找个时间问一问谢彰。

等到琴音停下来,引来纷纷喝彩,有些夫人们甚至来问,谢彰收不收徒弟,叫谢氏哭笑不得,毕竟谢彰好歹是主事呢,哪里有空教这些。

姑娘们重新又说起话来,杜若吃着自家带来的花糕,又在谢氏的准许下,喝得半盅菊花酒,这时有人提议去山腰看茱萸花:“来得时候我瞧见了,有片茱萸树,开得极为艳丽,就是市集买的茱萸都没有这样红的,你们瞧瞧。”

她拿给众人看,那茱萸一颗颗很是饱满,鲜红欲滴,就跟红宝石雕刻成一样的,杜若摸摸自己头上戴的,果然是没有这样的好看,也就有了几分兴趣。

杜莺笑道:“你们去看罢,我要向舅父讨教下琴艺。”

其实她是不想再走动了,到底没有普通人的身体好。

杜若见谢彰也答应了,知道杜莺一个人留在山顶也不会觉得无趣,她就跟谢月仪,谢咏,杜峥,杜绣她们一起去山腰。

谁知谢咏贪玩,见到山上有好多的鸟儿,他戴着弹弓就追着去打鸟儿了,还把杜峥也一起带走,谢月仪急得恨不得跳脚,与杜若道:“我去找他们回来,你们便先去那里罢!”

杜绣对杜峥也无感情,只道:“那就来劳烦你了。”

谢月仪很快就走去了前面。

不远处还真的有一片茱萸树,上面挂满了茱萸,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露珠,在阳光下好像晶莹剔透了一般,又有些像深海里的红珊瑚那样的颜色,只是挂的有点高,姑娘们不太容易摘到,她们一个个叫丫环们拣了地上的树枝去勾。

杜若到得此处也翘首看着,指挥玉竹:“再往左边点儿,就那串,你再蹦高一些。”

茱萸丛下,姑娘们娇声软语的。

忽地却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是这串罢?”

他也没有用树枝,只是把腰间软鞭甩上去,一下就把那枝条卷了下来,再伸手,很轻易的就把茱萸拿到了手里,递在杜若面前。

年轻男人的笑容很温暖,也很好看,杜若没想到宋澄会突然出现,还给她摘这个,她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接了。

接了,好像是不对的,可不接……她想到刚才宋澄在杜凌面前的样子,他是那么的诚心,那么的抱歉,她并不想让他难过,但是她也实在无法接受。

正当她要想个法子之时,有人笑道:“我也正当想摘茱萸呢,宋公子这支不妨让给我。”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宋澄眸色沉了沉,哪里会让,但这茱萸也不好送出去了,他别在身后,看向宁封:“倒不知宁大人也有这样的雅兴呢!”

85.085

宁封为案子倾尽心血,要不是上回有所突破,恐怕也不会来历山,眼见有些眉目,他心情有一半的喜悦,也有一半的担忧。

有时候,真相是会更让人觉得沉重的。

故而来此地走一走,释放下压力,不料行到山腰,恰巧看见了这一幕。

小姑娘像是慌了神,他只是举手之劳解围而已,他笑一笑道:“雅兴谈不上,只是闻香而至,原也想采摘几支驱虫避邪。”

茱萸香浓,甚至有些辛烈,所以才能驱虫,重阳节人人都喜欢佩戴,姑娘们见着这样的茱萸才会那么高兴,只是宁封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宋澄自然是满心的不悦,他能忍着杜凌的嘲讽,不就是为杜若吗,他希望杜家的人看在他的态度上可以不再介意赵宁,也希望杜若能接纳他。

他自然是要去献殷勤的。

“宁大人真要采摘,便去那处罢。”

他朝东边看去,那里有几株矮小的茱萸树。

宁封笑而不语。

若是他走了,只怕宋澄又要做什么,她虽然不讨厌他,可也是为难,杜若想一想,与宁封说起话来:“宁大人,高黎国可会过重阳节,他们那里也种了茱萸吗?”

“他们也一样过重阳节,但是并不佩戴茱萸。”宁封笑道,“他们那里有种金莱花,十分的漂亮,有座山上到处长满了金莱花,香气很浓,甚至比茱萸的还要浓一些呢。”

杜若认真听着。

宁封又跟她说高黎国别的节日。

杜若再也没有看过宋澄一眼,他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看到杜若仰着头看着宁封,嘴角带着笑意,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她还没有问,宁封自己就解释了,他一下变成多余的人,连一个莫名其妙插手的国师都比不上。

那种感觉让他沮丧,他驻足会儿,还是离开了,茱萸花掉在地上,在落叶上面看起来格外的红艳。

杜若面上露出几分黯然。

她当然是故意的。

不这样,她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宋澄。

宁封见状弯下腰把那支茱萸捡起来:“这样漂亮的,有些可惜了。”

他别在自己腰间,跟香囊放在一起。

杜若微微叹了口气。

“刚才宋公子示意那边有矮的茱萸树,不妨去那里看一看吧。”宁封道,“不要叹气了,又不是摘不到,毕竟那么多的树呢。”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见她秀眉琼鼻,杏眼樱唇,赏心悦目的可怕,也难怪宋澄会念念不忘,哪怕已经与宋国公府有了罅隙,他还是舍不得放手,而除了他,还有位王爷呢,宁封都是看在眼里的。

杜若也确实是要去采摘茱萸的,她看一眼四周,姑娘们好像比之前少了,许是宋澄突然出现,有几位姑娘极为害羞就避开了去,剩下的姑娘们仍旧再看茱萸,让丫环们多摘一些,好像是要拿回去送给长辈们的,她问附近的杜绣:“你去不去?”

刚才宋澄送她茱萸,杜绣也看见了,她淡淡道:“不去,我就在这里,我刚才已经看中了一支,一定要把它打下来才好呢!”

她让丫环垫脚,使劲的去勾树枝。

杜若看着也费力,暗想果然还是矮一点的树才好,她就往东边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杜绣抿了抿嘴唇,她是看着杜若怎么受男人们的喜爱的,先是赵豫,后又是宋澄,一个个身份高贵,然而她竟然一个都看不上。

这样的好事,也只有她这种嫡女才会拒绝罢?

暴殄天物!

可惜她这方面始终都比不上杜若,毕竟出身是不能选的,不然谁会愿意做个庶女?她赌气的叫道:“你们一个个没吃饭吗,快点给我摘下来,我就要这一支。”

杜若已经到东边了,听到后面脚步声,回头一看,宁封竟然也跟来了,不过他身上的气质淡淡的,没有丝毫的压迫,像天上的云一样平和,本身身份又是道士,她并不是那么的避忌。

她笑道:“您也想多采一些吗?”

“不,我只是来散步而已,想来山顶兴许不如这里。”

杜若笑起来:“那也未必,我舅父刚才在山头弹琴呢,我保证您一定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琴声!”

“哦?”宁封挑眉笑,“那我还得上去走一趟。”

杜若没有再说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A- 18 A+
默认 贵族金 护眼绿 羊皮纸 可爱粉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