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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063 (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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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封往后退一步,站在旁边,又朝齐伍打量了一眼。

满朝文武,赵坚是最为信任这个人的,故而今日齐伍入宫,赵坚才会无视他的话,非得要审查,可齐伍向来寡言,而今竟为此事刻意的为难他。

他有些奇怪,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毕竟齐伍是头一等的开国功臣,是帮赵坚把江山打下来的人,他不可能不盼着大燕安宁,这样他的荣华富贵也能得到保证,实在没有理由会做什么破坏。且他又好像没有野心,失去儿子之后,整个人都变得郁郁寡欢,甚至连兵权都不愿执掌……或者是同病相怜,才会那么着急为赵坚找到凶手?

思忖间,明香楼的姑娘已经被带了上来。

她见到大燕的皇帝,已然是吓得浑身发抖了,故而宁封查问的时候,她几乎是在晕倒前说出了那三个字……二皇子。

刺杀赵豫的嫌犯当初曾在她面前炫耀过,说他要去二皇子身边当差。

大约他是没有想到,有一日他会在执行命令时被人活生生的抓住。

殿内一片寂静。

像死一般的窒息,令赵坚透不过气,他坐在龙椅上,紧紧握住了把柄,恨不得要把那金铸镶宝的东西给捏碎了,然而痛的只有他的手,他的心,他浑身发冷,简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那个他一向喜爱的二儿子,竟然暗中杀了自己的兄长吗?

为什么?

他大喝道:“拖下去,给朕再好好的审!”

他并不想就这样定案。

齐伍袖着手,垂着眼睛,半响低声道:“皇上,定是那姑娘弄错了,二皇子从乾县回来便伤重卧床,一天都不曾出门,怎么会去刺杀大皇子呢?他们兄弟二人又是一起长大的,情深似海,绝不会兵戎相对,宁大人,你说是不是?”

宁封实在是无话可说。

原先他就不赞成这会儿审查,是齐伍夹枪带棒的迫使他,而今已经捅破,就算赵坚不会接受这样的答案,或者就算是冤案,只怕赵蒙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人心是最为脆弱的。

埋了一根刺,就不会再行复原。

赵坚幸好也是经过风浪的,他的手已经松开了把柄,传唤随从:“去二皇子那里看看。”

随从领命而去,半途又转回来,惊惶的禀报:“二皇子领兵从中门闯进来了!”

“什么?”赵坚一下站起来。

殿门口已经响起了厮杀声,宁封的面色也变了,赵蒙竟然想要夺位吗?在这时刻?他连忙吩咐侍卫:“快护驾!”

赵坚大怒:“护什么驾,朕倒要看看这孽子如何想杀了朕呢!”

已经没有任何怀疑了,赵蒙连自己的父亲都要杀,怎么会在乎一个哥哥?

他拔起剑,大踏步就朝宫外走去。

门口已经躺倒了许多尸体,赵蒙的刀沾着血,他的神情有些疯狂,他原是不想出此下策,可赵坚偏偏拿着赵豫的事情不放手,让宁封一路查到洪县。

这是他唯一的疏忽!

他那时候就不该召这样的人当暗卫,竟然跟个青楼女子胡说八道!

而今不曾灭口,叫宁封得知真相,也只能反了,父亲查到头上,他绝不会饶过自己。

所幸这几日他已经布下计划,宫里并没有那么多的守卫,甚至他在赵坚身边还安插了心腹,最重要的是,他有一支属于他的军队,此前已经下令,命他们突袭在长安城驻扎的军队,取得主动权,进而包围皇宫。

为此,他完全有翻盘的可能。

父子两个相对而视,赵豫怒极而笑:“好,好,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赵蒙被他笑得到底心虚,他一挥手里的刀叫道:“您别怪我,是大哥他心狠手辣,在乾县埋伏想要我的命!要不是儿子的舍命保护儿子,儿子早就归西了!就算儿子回来了,他还不是盼着我死吗,我也只能先下手为强!”

那时候赵坚还想立赵豫为太子,他心里清楚,一旦赵豫做了太子,他定是要死的!

父亲不知道他的狠毒,可赵蒙早早就明白,赵豫这种人口是心非,忘恩负义,小时候就喜欢在长辈面前装样,等到长辈走了,转头就冷脸对他。

他虽然粗枝大叶,可好些事情却是记得的,让他跟赵豫一条心,根本就不可能,甚至觉得极为荒谬。

赵坚见他丝毫不承认自己的错,也是怒极了,大声命令护卫去抓赵蒙,父子反目,但殿内的全是赵坚的人,自然是都听从的,只不过却也有一人假装是要冲出去,结果却是朝着赵坚的后脖颈举起了刀。

千钧一发之际,齐伍抽出腰间长剑一刀就砍向了那人的手。

齐伍往前也是以神勇闻名,这一动作可以看出他曾经在战场的风姿。

那人没料到他的速度如此之快,只觉胳膊一痛,刀就落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宫里宫外一片的混乱。

齐伍挡在赵坚面前,说道:“皇上还是避一避为好,看样子二皇子是有备而来……”正说着,紧闭的宫门被撞开了,为首一人身穿深青色的长袍,骑着马奔驰而来,手中□□将一路的护卫打得七零八落,赵蒙瞧见他,脸色大变,喝道:“是你,你也非得要趟这浑水?”

年轻一辈里,赵蒙是最为忌惮贺玄的,他们曾在演武场比过,贺玄与他不相上下,而且贺玄也统领着一支军队,他在交代属下的时候,曾专门提过,要让贺玄那边完全丧失战斗的能力,哪怕是用下三滥的手段,可他怎么还能打进来?

明明,他不应该有堤防的!

贺玄冷冷道:“本王劝你还是归降罢,省得做枪下之鬼!”

这样的不屑,赵蒙狂怒的笑起来:“你先挡得住我的刀再说!”

他翻身上马,举着长刀,飞一样的朝贺玄奔来。

骑马的姿势哪里像是受过伤的,不,他根本就不曾受过重伤,赵坚瞧着这个儿子,才知道自己一直被他骗了,他或许是被埋伏了,但是并没有受那么重的伤,他一直是在装样子!赵坚只觉胸口钝痛,嘴一张,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齐伍连忙扶着他进去,宁封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喝道:“快些把金太医抓起来!”

赵蒙可是让金大夫看病的,但他既然是装的,金太医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们或许早就勾结在一起了,赵坚刚才吐血也不知是……

宁封心头极为震惊,事情简直太出乎他的意料!

他朝门外看去,贺玄已经与赵蒙打在了一起。

这原本是很平常的一天,杜若在家里逗着鹦鹉玩,她本来还打算过得一会儿要亲手绣一个襁褓当做礼物送给杜蓉的,没想到外面忽然的极为的喧闹。

玉竹听到什么,急忙忙的过来道:“不得了,姑娘,在打仗了!”

杜若手一颤,险些将麦子撒下来,她惊问道:“打仗?大周打过来了吗?”

两国不是已经休战了吗,怎么会打起来?她以为至少还会有几年的平和的。

“不是……”玉竹语无伦次的,“奴婢也不知道,反正有两队人马在打呢,有小厮说,就在前面一条巷子里,还死了人,就是街上也乱的很。”

那是大燕的两个势力打起来了吗?杜若想到贺玄,连忙朝院门口跑过去,因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是从来没有梦到过这个场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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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相交的声音已经传到了耳朵里。

走去上房的路上,杜若听得清清楚楚,一见到谢氏就着急的问道:“母亲,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以为她是害怕,谢氏连忙将她搂在怀里安抚道:“你父亲此前就使人与我说了,不过是军队里有人闹事,双方械斗,你乖乖的待在房里,过会儿也就无事了。”寅

还当她是小孩子。

如果只是械斗哪里会有这样大的动静,再者,这里可是都城,整个大燕防卫最为严密的地方,真出这种事,不管是五军都督府还是兵马司都会派遣兵马压制,恐怕连声音都不会传出来的,而今连他们家都听见了,可见其规模。

不过母亲哄她也是好意,杜若心想定是问不出来了,只得道:“那我去看看祖母,指不定祖母也被闹得很是担心呢。”

谢氏笑道:“也罢,你陪着你祖母我也放心。”

等到杜若一走,她又派遣了几十个护卫在院中巡逻。

今日杜云壑起得甚早,比起平日里还要早上许多,那时候天还是乌沉沉的,她一开始以为是卯时,因他都是这个时辰起的,虽然每次都不弄醒她,然而十几年的夫妻了,他起来时她总是会知道,谁料到后来问下人,才知道那是寅时。

比以前整整早了一个时辰。

到得午时,他又叫随从回来,让她多加留意家里,她才知道是出了很大的事情了!

不过这来龙去脉她是并不了解的,想一想又使人去章家看看,毕竟杜蓉年岁还小,怀着孩子,家里又没有个主母,她怕她一慌乱影响到胎儿的情况。

等这些做完了,方才去见老夫人。

杜若已经同老夫人说得一阵子的话了,因惊扰到了这一大片地方,刘氏胆子小,见杜云岩又不在,便也带着三个孩子过来他们这里。

杜绣道:“真是吓死了,我听到好些人在哭喊呢!祖母,是不是大周发兵攻打我们?要不是大周,怎么能有那么多的官兵呢?”

老夫人道:“若是大周,城门那里是最为紧要的,哪里直接就能打到巷子里面来!”

一听这话,杜若就更确定了,她一开始便怀疑不是大周,现在被老夫人这么解释,那肯定双方都是大燕的官兵,是不是贺玄……他那么快就造反了吗?她有些坐立不安,大燕原本就驻防了许多的军队,他总在操练他们,可即便如此,不代表所有的官兵都听他的命令。

毕竟赵坚才是皇帝,他这样造反难道不会输吗?

父亲又会怎么阻止他?

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这样的假设,她是头一次想到,一下就很紧张,杜莺看出来了,悄声与她说:“大伯不会有危险的,肯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杜若惊讶。

“我来的时候,下人们虽然有些惊慌,可也看到许多的护卫,不管在外面还是家里,都很镇定,来来回回,井井有条的。”

杜若醒悟过来,父亲哥哥都去衙门了,这些人当然是母亲指派的,她想到母亲之前说父亲提早使人警示,肯定是有所预料,那么假使是贺玄造反的话,母亲不定怎么震惊呢,绝不会那么镇定的,她心想,可不是贺玄的话,会是谁呢?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城内的打斗远不及宫内外来得激烈。

赵坚被齐伍扶进去的时候,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浑身使不上一点的劲儿,唯有嘴巴还能说得几句话,唯有那满腔的火。

他坐倒在榻上,几乎是颤抖的说道:“你出去命玄儿……一定要留那孽子的命!”

恐怕这一刻,他最恨的就是赵蒙了。

长子惨死,宫内剧变,还有他身上突如其来的不适。

齐伍立在他身边,也不知是内疚还是痛苦,亦或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曾经并肩作战的密友,一朝同得富贵,两相欢喜,可在某一时刻却跌下深渊,如同陷入地狱般的惨痛。

那都是拜同一个人所赐。

又或许,那是应得的报应!

假使知晓这一日,他就绝不会对贺时宪下手的。

“微臣领命,皇上您便在此歇息罢,也莫担心,既然雍王能及时赶到,想必二皇子的亲信已被肃清,只留得宫内的残兵,并不为惧。”

赵坚抚着胸口,点了点头。

殿门外,赵蒙狗急跳墙,打得极为的凶猛,因他知道今日恐怕是要葬身此处了,反正都是死,自然是要死得更痛快些。

他的性子一直都很刚烈,一是一二是二,所以认定了一桩事的时候便不会改变主意,他那日以为是赵豫设的埋伏时,就已经起了杀心,无论如何都是要置赵豫于死地,便设下计谋偷袭他,就像今日,他也一定要把贺玄打下马!

不过他这样近乎于疯狂的状态,在此时此刻显然是帮不了他的,他只顾进攻却不知道防守了,反而让贺玄寻得时机,一枪从他左侧刺来,直入肩头,竟然把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挑了下来。

他摔在地上,那枪身又一用力,戳到他骨头,饶是他勇猛,也痛得龇牙咧嘴。

附近的禁军包拢过来,眼看是逃不脱了,赵蒙这罪乃是造反,图谋杀害皇帝,弑父,就算赵坚念在父子一场的情面,也不可能放过他,更别提还有刺杀赵豫的罪,他被抓到,肯定是要被审问的,被百般拷打,被万人唾骂,有一段时间甚至还会生不如死。

那是畜生一样的日子,赵蒙无法想象,一念之间,他忽然拔出腰间的匕首朝脖颈抹去。

血喷溅出来,叫那些禁军都停下了脚步。

消息传到赵坚耳朵里,他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齐伍轻声道:“没有来得及阻止,二皇子是一心求死……”

竟然死了!

前一刻赵坚还想着怎么惩治这儿子,怎么折磨他好消去心头之恨,可现在他好像除了痛苦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哪怕是恨都没有了。

他连坐都坐不稳,一头栽倒下去。

没过多久就传来女人恸哭的声音。

这样一场好像发生的极为突然的宫变,只在一个多时辰内就解决了,贺玄站在屋檐下,看着前方渐渐要暗下来的天色,听禁军头领禀告消息。

赵蒙的手下都已归降,城内城外,都督府与兵马司也派遣了官兵去维护秩序,安抚百姓。

他问道:“金太医呢?”

“逃跑途中被宁大人抓获,现已押回宫里。”

那金太医下得毒,自然还得要金太医去解的,只是耽搁了时间,那毒不管如何都伤害了身体,赵坚就算有解药,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他当然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任谁受了那样的打击,都很难再重新站起来。

贺玄在殿门外站了许久。

宁封瞧见他,走过来行一礼道:“今日可真多亏了王爷,我听说别的衙门都极为慌乱,哪怕是兵马司,都没能像王爷那样的迅速,”他满心的佩服,“难怪王爷能得皇上如此看重呢!”

今日贺玄可算是立下大功了,可不知为何,他却想到那天在历山上的事情。

贺玄说,自己的命是捏在他手里的。

果真不假。

要不是他,就算是赵坚,也是岌岌可危。

这样年轻的男人……宁封暗自打量他,眉心微微的一拧,正当这时候,内宫的小黄门来传话,说赵坚已经醒了,齐大人请他们进去。

二人领命。

如同生了一场大病,赵坚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他躺在那边一动不动,床边坐着秦氏与三皇子赵伦,都哭得眼睛通红,秦氏现在仍在抽噎着,她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恨不得那是一场梦,而赵伦年纪虽小,却也是听得懂的,只他并没有真的明白。

齐伍垂手立在床前,见他们来了,走过来道:“皇上已把事情交代于我,而今要歇息,我便与你们说一遍。”他郑重的道,“大燕暂由我监国,宁大人你仍是任左都御史,监察百官,至于王爷,皇上说你领兵有道,升任为兵部尚书,护大燕周全。”

宁封听得一惊。

要知道赵坚之所以能建立大燕,便因为手下有许多的将才,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将,可现在竟然让年轻的贺玄当大司马,让他来掌管一国的军队,这显然是很不合常理的。

可赵坚就在这屋里,齐伍说这种话的时候,他肯定是听到的,那么便真是他的口谕了!

宁封越想越是奇怪,他朝贺玄看了一眼。

他听到这样的消息并没有什么惊喜,也没有自谦之色,好像他得到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弯腰谢恩,哪怕这身姿也透漏着不寻常的气息。

宁封心头有点莫名的惊惧,这惊惧不知道从何而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到最后还是恭喜了他。

从那日起,贺玄成为了一品官员,统领兵部,甚至还越过了杜云壑,但因他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便是想说,也见不到赵坚,因为赵坚自此一病不起,再也不曾来过早朝。

而杜若这段时间也没有见过贺玄,直到这一年的除夕。

春节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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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户户都在张贴春联,小孩子们手里拿着糖果,在门口追来跑去,没有一处不是热闹的。

赵宁对着镜子画眉毛,她喜欢漂亮,有时嫌弃下人们笨手笨脚,倒是自己画上两笔,然而近日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心情,她将笔一掷,扔在桌案上。

自从宫里出了事情,赵坚就垮下来了,病总也不好,秦氏失去两个儿子,又是哭哭啼啼的,跟天塌下来了一般,她是怎么也劝解不了的,更可气的是,前次去宫里,甚至还有黄门阻拦,说皇上皇后都要休养,叫她过阵子再去宫里。

真正是岂有此理!

她也是好心才去探望他们,竟然还被拒之门外。

她觉得这样下去恐怕是不行的,便把宋澄叫来。

宋澄仍在大理寺任职,知晓母亲是为宫里的事情,他叹口气道:“也难为舅父舅母这般,母亲您就不要再去打搅了,让舅父好好恢复身体,其实又何止您,便是文武百官也极为的焦心,希望舅父能早日上朝,可这也是急不得的。”

“我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赵宁道,“我是看魏国公整日死气沉沉的,管不好大燕!”

赵宁心想,也不知赵坚当初是如何考虑的,竟然让齐伍监国,要论起来,谁比得上她与赵坚的关系,怎么也该提一提他们母子两个罢?结果齐伍走马上任,在这段时间,丝毫的不曾提拔宋澄,她是有些不服气,要不是赵坚病成这样,她真的想要去理论一番,毕竟亲疏有别,难道赵坚最为信任的不该是他们吗?

提到齐伍,宋澄眉头一拧,可这是赵坚选的,他们好像也不该置喙,因为论到功劳,朝中大臣是没有谁能比得上齐伍的,所以他才会被封为第一位的国公爷,就是杜云壑都得排在后面。

宋澄道:“不管如何,魏国公处事也没有过失,娘您再等一等。”

母子两个说得会儿,宋澄就出来了,将将走到庭院中,有个小厮快步走来,行礼禀告了一句,他很是惊讶:“都察院的宁大人?”

他跟宁封并无多少交情,甚至说起来,因为上次在历山的事情,他对宁封插于他跟杜若之间的谈话,还有些不悦,今日他怎么会来?

花厅里四角都点了银丝炭,暖烘烘的热气把这里熏得好像春天,宁封坐在紫檀木的扶手椅子上,环顾自周,只觉琳琅满目,但他并没有心思好好看这些奢侈的物什,等到宋澄进来,他连忙就站了起来。

“宁大人请坐。”宋澄与他见礼,登门是客,他总不至于把宁封赶走,“不知宁大人此来是为何事?”

公事公办的样子,可见自己是不讨喜的。

宁封开门见山:“宁某是有要事与宋大人相商,还请宋大人屏退下人。”

宋澄怔了一怔。

他看向宁封,发现他面色极为的郑重,迟疑会儿还是照做了。

花厅里除了他们没有再留一个人,他坐下来,手搭在椅柄上,询问道:“这下行了吧,宁大人,您有事就快说吧。”

语气里有些不耐烦,宁封看在眼里,心想他到底还年轻,又被长公主宠爱着养大,故而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局势,要不是他实在没把握,也不会来找宋澄了!

他坐直身子,严肃道:“宋大人有多久没有见到皇上了?”

又是提这一茬,宋澄皱眉道:“今日宁大人来此便是为这个吗?谁人不知皇上的病情,此时最需的便是静养。”

齐伍也总是把这句话放在嘴边,大臣们只好将任何事情都禀告给他,不过这还不是最为可怕的,齐伍监国便罢了,可他竟然还行使起了吏部尚书的职责,近几个月官员升任贬谪都操纵在手里,他沉声道:“你可知晓,附近城池的太守,参军换了多少了!”

宋澄一怔。

宁封冷笑起来:“你又以为赵家的江山能保得了多久?”

听到这句话,宋澄眼睛瞪大了,厉声质问:“你这话是何意思?”

“你自己去查一查罢!”宁封从袖中拿出卷宗递给宋澄,“看看这些都是谁的人,你弄明白了,便会知道我今日为何而来,毕竟宋大人您是皇上的亲外甥,三皇子年纪又小,皇后娘娘与长公主乃一介女流,又能承担什么呢!”

他起身而去。

宋澄将卷宗打开,只见上面罗列了几行的人名,好些都不是他认识的,他虽然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因为宁封的话,回想这几个月宫廷中的事情,也不由感到了一阵恶寒。

世事不可测,真是难说的很。

就像赵蒙,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表弟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想一想,走到门外唤来心腹:“你把这些人的底细查一查,千万莫泄露出去。”

除夕难得是个好天气,不像前几日下了雨,这日早上就出了太阳,阳光金灿灿的洒落在地上。

杜若的庭院里种了两株腊梅,小小的,但今年竟也开了花,只是数量非常的少,只得三十来朵,好像点缀夜空的星星,稀疏却又漂亮。

杜若坐在树底下,看两只兔儿满地的乱跑。

它们在家里已养了数月,天暖吃鲜草,天冷吃干草,御冬的肥膘都长了出来,比以前大了整整两圈,跑起来时肉墩墩的,好像雪球一样。

她一天总要看上几回,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屋檐下的鹦鹉听见,竟也咯咯跟着笑,杜若抬头朝那母鹦鹉瞧一眼,嗔道:“我教你说的吉祥如意你到现在都不会,还好意思笑呢。”

母鹦鹉叽的一声,不吭气了,跟旁边的公鹦鹉头碰头靠在一起,后者仍是不出声,闷葫芦一样,却晓得拿嘴给母鹦鹉梳一梳羽毛。

院门外的小丫头得了消息,走进来与杜若道:“二公子,二姑娘,四姑娘来了呢,正要去上房见老夫人。”

因天冷,杜若总是在家里,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杜莺了,听到了极为高兴,连忙就出去寻她们,路上听见杜绣的声音,她的声音比较清脆,杜莺的是有些柔弱的。

她将将要开口,谢月仪从后面追上来,笑道:“我就知道你准会出来,我们四个人正好一起说说话!”

她们肩并肩走过去,杜绣回头瞧见她们两个,目光落在谢月仪身上,杜若是大房唯一的女儿,打扮漂亮不说,那谢月仪竟也是一身的华服,穿的狐裘雪白,连丝杂毛都没有,一点不比杜若穿得差,她摸摸自己的银鼠皮裘,嘴唇抿了一抿。

分家之后,杜云岩不太管事,只管往外拿银子,反倒被杜莺掌管了钱财,她那么节省,今年冬季都不曾给家里女眷添置多少衣物,别说是那么好的狐皮了,她穿得还是去年的!

幸好天冷不太聚会,不然指不定要被别人笑,她去问杜莺,杜莺却一副大管家的口气,说收益不怎么好,甚至当着父亲的面,说只给她买,自己就不要了。

这样杜绣怎么还好要呢,她可不想让父亲觉得她不懂事。

“今年有家商铺在卖一种烟花,听说极为漂亮,是从杭州进的,你们可买到了?”杜绣的各种消息总是很多的。

她听说那烟花不同以往的炮竹,只是她想买,那稀奇的玩意儿极为贵重,又得经过杜莺的手,愣是憋住了没有说,一直等到这里她才问起来,毕竟杜云壑是宋国公,指不定他们府里有呢,那么晚上她也能一起看的。

可杜若摇摇头:“我没听人提起过,这些都是下人买的。”

杜绣顿时觉得很无趣。

谢月仪笑道:“杭州的烟花是好看,我有回跟父亲去过,那里到春节,有好些人去河面上放烟花呢,杭州人好像很喜欢钻研这种东西。”

她们都没见过,那是显得她见多识广吗?杜绣笑一笑:“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啊,我们可不像你能到处走动的,不过你现在在长安,也跟我们一样了,是不是觉得还没有以前好?”

像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月仪的脸微微的发红。

怎么会没有以前好,她而今锦衣玉食,还有个杜若这样的如同亲姐姐一样的好表姐,就跟做梦似的,可这一切都是沾了杜家大房的光,他们是什么都没有做的,白白享受。

她有些羞愧,不知道说什么。

“在长安怎么就不能到处走动了?”突然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只要愿意,哪里不能去?若若,表妹,等明年得空,我带你们去江南玩。”

是杜凌。

杜若原本也要帮着谢月仪的,没想到哥哥会来,她笑着转过头,不料竟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正好站在桂树下,穿着深紫色的锦袍,面庞如玉般的白,又似雪一样的冷,她眼眸微微睁大,没想到隔了数月会在除夕看见他。

她舌头有些打结似的,轻声道:“玄……哥哥。”

贺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脖颈被雪白的狐毛围着,却仍是能显露出修长的样子,下颌小巧精致,让人想捏一捏。

他没有说话,但眼睛好像说了,杜若不知为何,脸就开始发烫,明明很久不见应该有些陌生的,但是他这样看着她,又好像昨日才见过。

杜绣没料到杜凌会来相帮,有些恼他,咬一咬嘴唇道:“大哥你那么忙,哪里有空去江南呢,你是不是骗若若呢?”

“总会有空的。”杜凌一点不喜欢杜绣,他看着谢月仪问,“月仪你的兔子有没有若若养的那么胖了?”

谢月仪背对着阳光看向他,发现他比平时好像更为的俊朗,想到他刚才替她解围,她笑得也有些甜:“很胖呢,我下回抱给你看看罢。”

杜凌就笑起来:“好啊,我觉得你肯定比若若养得好。”

杜若气得哼了声。

她当然没有真的生气,不过她发现杜凌对谢月仪还真不错,有时候好像比对她还有耐心,也许是因为谢月仪性子温柔,总是顺着他,不像她这个妹妹,时不时的会挤兑下杜凌。

外面又起了风,杜若生怕杜莺着凉,上去拉住她:“我们快些去祖母那里!”

姑娘们往前走了,杜凌与贺玄道:“刚才的事情可说好了,虽说在兵马司历练不错,但这样好的机会,你一定要让我去,我得登上澜天关的楼台呢!”

贺玄道:“未必能成的。”

杜凌挑眉:“你可别搪塞,而今你要说打哪里,谁敢不听?”

他刚刚做兵部尚书的时候,是有人不服,然而几个策略定下来,没有失败的,不管是对外夷还是对大周,都是势如破竹般的锐利,再也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决定。

两人的声音传到前面,杜若听到澜天关,心里咯噔一声,问杜莺:“澜天关不是大周的吗?”

杜莺点点头。

杜若就有点担心上了,怎么哥哥要登澜天关的楼台呢?

他难道要去打仗不成?

他才多大的年纪!

等见到老夫人,她心里有事儿,出得上房就没有回去,直等到贺玄与杜凌出来,她道:“哥哥你先走,我与玄哥哥有话说。”

杜凌奇怪上了:“有什么话我不能听的?”

“反正你就不能听!”她在杜凌面前总是任性,连借口都不找。

杜凌眉头挑了起来,正待要说什么,贺玄道:“她跟我说的话,你是不能听的。”

一样的意思,可由他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有一番意味,杜若的脸腾地红了。

如晚霞般的鲜艳,又如芙蓉似的娇美,贺玄眸中有些笑意,对杜凌道:“你还不走?”

两个人竟然都催着他走,杜凌有些不悦,好像自己是外人了,他心里不是很情缘,不过自己正当有事求贺玄,加之这两人又是青梅竹马的,许是杜若有什么事情拜托贺玄把,他便道:“我在花厅等你,你说完便过来。”

他大踏步的离开了。

贺玄朝她走过来,深紫色的颜色穿在他身上有种别样的高贵之气。

杜若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掉,比胭脂还漂亮,她自己并不知晓,反倒怕被他看出来,微微垂下头,这时候,耳边听见他道:“多日不见,你我是该有些话要说的。”

90.090

听起来又是含着深意。

杜若心里敲鼓,竟然有点想逃,可她还有正经事要问贺玄呢,她呼出一口气,微微抬起头道:“哥哥说要去澜天关,莫非是想让你派他去打仗?”

兵部管军事,出谋划策,调兵遣将,而贺玄是兵部尚书,要指派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杜凌定是打的这个主意,就是不知道父亲母亲可知情。

但就杜若来看,母亲肯定是不愿意的,毕竟杜凌才去都督府任职,几个月的功夫能学到什么,这就要去战场了,多么危险!

她满脸担心。

贺玄道:“他是想去。”

自从得知他们要攻打澜天关,已经缠了他几天了,在衙门提,这回他来做客,也不放过,可见是多么迫切,也很有决心。

杜若见他承认,忙道:“你可不能让他去。”

“为何?”

“他没有打过仗的!”杜若着急道,“你晓得他的脾气,横冲直撞的又不像父亲,没有父亲在身边……啊,你该不会让父亲也去罢?”

他们大房就父子两个,都去的话,就空荡荡的了,只留下她跟母亲,不晓得怎么日思夜想呢,想想都觉得可怕。

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她就已经想那么多了,贺玄手压在她发髻上,碰到白玉双蝴蝶簪子,有一阵的冷意,他挑眉:“假使我真的那么做呢?”

“不,那不行。”杜若急得拉住他袖子,“你不要纵容哥哥,他只是一时兴起,父亲年纪又大了,前阵子母亲天天予他捶肩呢,他说不定连马刀都提不起来,怎么能上阵杀敌呢,我们大燕定然还有别的良将……”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忽然发现贺玄虽然在听着,可神情却是要忍俊不禁了,才晓得他是在逗她,她一下就放开他袖子,咬起嘴唇来。

贺玄笑了:“大燕比起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父亲,他是不会去澜天关的,至于云志,当然也不会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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