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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京城噩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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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弟过两日便会放出来。”这位头领语气有点怜悯:“至于那位四品佥事,应当无碍。”

许时青从这个消息里勉强稳住心神,理智告诉他柳向生那家伙杀了别人也不会自杀,感情上又难以遏制的涌上一阵恐慌,指尖兀自发抖。

那毕竟是他师父,不是旁人。

江湖人虽说不怎么挖掘别人的出身,然而五将之一的关门子弟,柳向生二十多年前有多声名显赫,他宣布自己收了一个徒弟时,就有多少目光砸到许时青身上。

好在许时青没有辜负他师父的名头,最年轻的大宗师,剑之一道的先行者,许时青的剑有多强、多利、多美,早就不止辗转于江湖人的口舌之间。

他的手纤长白皙,指骨很长也很厚,但不会显得粗重,反而显出一种劲瘦有力的感觉。

剑客的手必须要稳,最年轻的剑道大宗师的手,也自然是如此。可现在这位大宗师的手却在隐隐发抖,几乎让熟悉的人感到震惊。

谢崇岳蹙起眉,擅作主张的接过了他们的话头,那领头的锦衣卫不轻不重的看他一眼,应该是觉得他很没礼貌,又或者心里边猜测他和许时青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给锦衣卫他们传消息的时候,没表露自己。魔教教主这个身份还是太敏感了,还是要给锦衣卫一点面子的。

至于锦衣卫们到底知不知道他是鬼无影,那就是个只可意传不可言会的事了。

很多时候江湖人和朝堂就是这么个你知我知、心照不宣的交流状态。自齐周建国以来,对于这帮子武力高、不好控制、不定时定点刷新的武林人士,齐周自己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扶持江湖金字塔尖的那几波势力,规范一下武林,旁的也没什么能做的。

他们自己组建了六扇门,对标查办案件的衙门,但有些时候,官府也会对外发布悬赏,或者与一些武林中人合作。

在非战争的场景下,个体武力拔尖的江湖人是很棘手的目标,官府不可能为此调动兵卒、大动干戈,只为了抓一个人,破一个案子。

可冤情也确实需要解决,这也是为什么江湖那些个名门正派与朝廷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而对于大宗师们,齐周保持着一种较为尊重的态度,能拉拢绝不得罪。

谢崇岳对自己的安全很有自信。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在齐周的名单上,京都的那些个文武大臣对自家大宗师的数量、具体有谁,心里门儿清。

一个大宗师的诞生,不仅仅需要深厚的内力,还需要显赫的战绩和声名,最重要的是,他在江湖中必须足够的有名,并且他担得住这盛名。

这样的存在,对于齐周本身而言,有两种价值。

一是对天下武林的控制,二是对中原外武林的威慑。

许时青入江湖以来,亲朋众多,在年轻一代的影响力摆在那里。金陵折花一事后,他又与老一辈的江湖人中有了名声,一年多以前,他又与秋无意一同,于关东三退金国武林大宗师。

如非万不得以,齐周不会对许时青动手,尤其是如今关东武林仍靠他的威慑,而对金国武林人士威望甚重的情况下。

谢崇岳也是如此。

只是如今他既不是以秋无意的身份坐在这里,更不是以魔教教主谢崇岳的身份与眼前人对话。

所以他们很快结束了话题,更何况这位锦衣卫领头与他们想见,一方面是为了告知京城来的消息,另一方面也是想和两个人结识一番。

许时青不提,能和许时青成为朋友的,也必然不是简单角色。

多交一个朋友,多一个出路。

退一万步讲,许时青的师妹,高绮珊,可是四品佥事,对他而言,也是个很高的官位了。

.

人走了,茶都还没凉。

谢崇岳叹了口气,说:“这领头的,口头功夫不到家,留下来多拉关系的话头都不会起。”

不过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可以学,识人的眼光、用人的手段和处理事情的分寸,这些是学都学不来的东西。

谢崇岳粗浅的看过他手底下那帮子锦衣卫,能重用的、该培养的、需要磨砺的、差经验的……大多都在合适自己的位置。

这领头是个可造之材,难怪这次苏杭的计划是他来做,估计是在江南总揽全局的负责人刻意的安排。

许时青拿着茶盏,说:“你相信我师父他……”

“不信,很假。”谢崇岳说:“但现在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了。”

毕竟消息绝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只是还没到江南而已。

这已经不是真不真的问题,显然,有人想要借题发挥,做些什么事。

“我要回汴京。”许时青说。

他得回去看着剑门。

谢崇岳摇摇头,莫名坚定的道:“不行,你必须和我去岭南。”

岭南是齐周南边的边界,和大理国、百越国等相接。

许时青说:“我先回汴京,再去岭南,可以吗?”

他退而其次的想,把何门主与师弟送回去,门派有他们,就算有混乱,也会很快平定下来。

谢崇岳却又是摇头,直接道:“你不能回汴京。”

许时青发觉了什么,他抬起眼,看着认识了六年的挚交好友。

男人脸上仍旧有易容的痕迹,他本职毕竟是个杀手,不好抛头露面。

但许时青知道,温润的人皮面具下,是一张恣野浓颜的脸,让人想到幽深的密林,草丛荆棘里蛰伏的毒蛇,秾丽明艳,危险迷人。

那无疑是一张漂亮多过于俊朗的脸,偏生谢崇岳的眼睛总是平和,就像是被水流冲刷得圆润的鹅卵石,反倒不相配。

阴差阳错,与现下这张面具相得益彰,令人忽视那一点易容难掩的违和之处。

许时青感觉到一条蟒蛇吐出了舌尖,它未必有恶意,只是人类对威胁靠近本能的警惕。又或者是在太阳落山时,碰上一头弯角的黑色山羊正打量着自己,它将自己硕大的头颅凑到脸侧。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紧绷起身体,肢体肌肉都在传达蓄势待发的讯息。

这行为是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的,也许是他的大脑在意识到眼前人可怕的地方时,本能的反应。

……许时青从未如今日这般,在谢崇岳身上感到如此的威胁性和压迫感。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以后,许时青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若无其事的问:“你知道些什么?”

“一些秘闻。”谢崇岳微微侧头,笑着说:“也许你这三年来所疑惑的一切,可以在岭南得到答案。”

许时青在疑惑什么?这应当是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他肯定自己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即使是谢崇岳。

那么秘密是怎么被知道的?

还是说谢崇岳已经熟悉他到可以洞悉他的心灵深处?

许时青不由露出审视的目光,这种眼神很少出现在这个与人为善的大宗师身上,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总是停留在一泊温热的水,温暖,但并不伤人。

被投以如此目光的男人泰然自若,他笑得很从容,眉骨塑出的阴影罕见的在那眼睛里拢出阴郁、晦涩,浓稠黏腻的情绪几乎要冲出来。

“你别这么看我。”他这么说:“我又不是敌人,是吗?”

许时青唇角压了下,心想你现在看起来可比我之前碰上的那些敌人难搞。

但他没从这些言行里感觉到恶意,想了想,许时青说:“你说的对。”

那就去一趟岭南吧。

.

何问古捻起信纸擦过火苗。

须臾,焰火缠绕着向上,被丢进了空置的香炉里。

柳向生传了信来,说此去经年,望自珍重。

他望着飘忽不定的火苗,暖橘色的微光依稀是有热度传来的,可只是瞬息,他感到脸颊冰凉,才发觉那火早灭了,只有长夜寒凉的风细细的吹满脸。

韩承羽不知所踪,这很正常,盗贼的行迹本该如此。先前是这小子自己撞了上来,能偷到江南知府那去,还全身而退的家伙,能是什么简单货色。

对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何问古不在意。

过两日,他要把还在牢里的刘武羽接出来,接着去汴京……汴京啊,何问古晃了下神,他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在那里成名,也在那里立业。

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日子,竟然让人恍如隔世了么。

他知道柳向生的意思,他们二人知己三十载,从懵懂少年到克绍箕裘、名闻天下,很多时候,一些事情不需要言明。

就像二十五年前某个风雨晦暗后的清晨,柳向生抱着一个婴儿,行色匆匆的交给他。

何问古没有问,柳向生也没有说。

但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些事真的就是命。”他揉着眉,从桌边抽了张信纸压着,研墨,起笔。

何问古要写两份信,一份给汴京,门主身亡,剑门自当相随,故宣布剑门解散,门中弟子各谋生路,至于门中生意,由长老按照门中弟子贡献,分发钱粮,全齐心之意。

至于另一封信,则是给负责十里亭经营的另一个长老,表示一切照旧,藏器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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