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葬礼在三天后。
那一天，灰蒙蒙的。
一场暴雨将至，段仕琛一身黑装站立在墓地。
双手落在身侧，手指头轻微地碰触着裤缝的夹边。
下地的时候，段仕琛一直没有离开，那双眼睛看过了整个过程，依如那一年，他自己埋葬的母亲一般。
选了一块上好的地方，位置很高，可以看得很远。
“老爷子走的很安稳！”
却是司机老王忽然开口来，打破了沉默。
沈白露抱着小苹果不出声，眼睛红红的。
段仕琛看着面前的照片，老王说那是老爷子很早之前照的，是在刚检查出来病情的时候，看上去很是精神。
他自己常说，活到他这样的年纪，已是不在乎生死，所以即便知道是癌症，也不是那么关心了。
很少去医院，除非是特别难受的时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那么大年纪了，早晚都得去了，何必在医院里浪费时间。
只是在那闭眼之前，他却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完，那就是得到段仕琛的原谅。
他其实是不愿意拖累儿女的，所以在初始并没有告诉沈白露他的病，也是后来在司机老王的安排下才被沈白露现的，后来又传到了段仕琛的耳朵里。
对于老爷子来说，这样的离开无疑是最幸福的。
想要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
念想的孙子那么幸福，有了老婆，有了孩子。
他走的无牵无挂，在那闭眼的最后，他却是轻轻地呢喃，说要去另一个世界赔罪了。
他的一生因为那次错误，一直在赔罪，认错，征求当事人的原谅。
段仕琛知道那个世界需要求得原谅的人是母亲。
“仕琛，要下雨了！”
身侧的沈白露伸手拉他，看了眼天色。
他抬头，目光定着前方看了一会儿，转身，摸了下沈白露的侧脸，“你先带小宝和小苹果去车上等我，我马上就来！”
从早上就灰蒙蒙的天，预告也是说有大雨。
沈白露很想在这里陪他，但是怀里的小苹果显然不适合留下，若是之前便可以把小苹果交给小宝来带，可是自从小苹果知道太爷爷去了另外的世界，以后再也没有太爷爷的时候，便大哭大闹了一个晚上，谁也不要，除了沈白露。
拍了拍小苹果的后背，她万般不舍的看着段仕琛，“嗯，我们在车里等你！”
段仕琛朝她点头，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下，示意她放心。
小宝跟在沈白露的后面，三人朝着车边走去。
段仕琛看着身后的司机，“你也去车上吧！”
他现在也是年纪很大的人，若是等会下雨了，淋坏了身子可不好。
司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本想留下多陪老爷子一会的，转念一想，或许段仕琛和老爷子有话说，便点头离开来。
安静地墓园，被灰沉沉的气雾缭绕着，段仕琛一个人伫立在老爷子的墓碑前。
紧绷的侧脸，线条格外的鲜明，眉头深锁着。
“妈妈已经原谅你了！”
他轻轻地开口，诉说那之前的事情，其实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已经原谅了爷爷，母亲是格外善良的人，她在临走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跟他说的却是，放下一切，开心的生活！
是他执念要报复段家，报复他，所以一次次把母亲的仇恨说给他听，看着他被折磨的样子心里就会格外的痛快。
却是告诉的这么晚，他曾经也问过妈妈为什么不恨，毕竟因为他她才会离开那个和爸爸的家，虽然错误不是他犯得，但是下决定的人是他。
母亲只是轻轻地笑着，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决定都是有因果的，他只是被套在了因里面，没有看见那果。
母亲的豁达并没有感染到他，那仇恨的种子甚至在他的心里芽，看着段家被整的什么都没有，那一刻站在云端的他看着他们跪地求饶，嘴角是残忍嗜血的笑容。
那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后悔自己对段家的人所做的一切残忍事情，唯一的亏欠或许就是老爷子。
他只是被证据蒙蔽了眼睛，失去了自己判断的能力，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母亲临走的时候就已经原谅你了！”
他忽然蹲了下来，身子靠近那张照片，说出的声音格外低沉。
老爷子面上是慈祥的笑容，白色的头在阳光下闪闪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满是慈爱。
他知道，爷爷是疼爱他的，甚至于在断绝关系的那么多年里，每年过年也是会收到他的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家过年，他心里的恨还没有消散，想到含冤而去的母亲，直接将电话挂断。
十年没有见面，其实主要是因为段仕琛。
他在心里将屏蔽了他们。
“你到了那里，要好好照顾父亲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