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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何时花事了(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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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堂川井回到家的时候,陆曼正站在树阴底下。

藤堂川井的院子里倒是种了不少的罂粟花,开起来艳红的一大片,随风摇曳。而在这样低垂的夜色中,倒独有一番风味。陆曼这天穿了一件和服,上好的缎子,亮玫瑰红的碎花印,还点缀地印着片片金缕丝羽毛绣。见到藤堂,她笑吟吟地迎上前道:“藤堂,院子里的罂粟花开得可真热闹!”藤堂一把搂过她:“喜欢?”

陆曼偎过来,道:“当然喜欢。”他脸上少有的淡淡笑意,道:“罂粟花可是有毒的。”陆曼不以为意,笑得娇艳:“有毒更好,我最爱的便是这艳得喧嚣的红。”

藤堂川井闻言手一挥洒,低头望着陆曼道:“那么,你定是喜欢彼岸花的了?”陆曼扬起脸:“彼岸花?这是何种花?”

藤堂川井放目远望,慢慢道:“彼岸花,又叫做‘曼珠沙华’,出自梵语‘摩诃曼珠沙华’,相传只开于黄泉,开到荼靡花事了。”

陆曼不明所以,疑惑道:“你又为何断定我定是喜欢这花?”藤堂川井轻叹了口气,那样轻,她都似乎不曾觉:“黄泉之路唯一的花,花红似火,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铺成的地毯。”陆曼挑眉,他却继续说道:“一到秋季,便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似红黑色的花朵,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陆曼“哦”了一声:“如此妖冶?”

藤堂川井俯下头望着她,定定道:“不仅如此,彼岸花花开时不见叶,有叶时不见花,生生相错。佛语中云‘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他那样的目光竟让她心生躲退。她闪闪避开他的眼,娇笑道:“藤堂,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何时也来舞文弄墨了?”藤堂川井道:“陆曼,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陆曼顺势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巧笑兮倩道:“藤堂,我若是个聪明人,又怎可同你相比呢?”

她的指点住他的唇,然而他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敛去。

他在她耳边呵气,但那声音却突地让她颤栗:“陆曼,你知道我方才遇到谁了么?”他的指穿插过她的,却令她动也不敢动,“知道么,是沈清泽和他太太。他们十指相扣,悠然漫步。”

闻言,陆曼陡然一僵。然而藤堂川井还在继续说下去:“我忽然,有些后悔同你们谈交易了。”

她一凛,突地抬眼看他。

他只道:“我言尽于此,你自己仔细想想。”

说罢便拂袖离去。

她还站在原地。

分明是晴天,却仿佛闪了电。

却说这边厢。

林子钧这天晚上鲜少地和静芸一起回了家,林父林母自然很高兴,只是静芸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静芸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似乎自从是心里住下了林子钧这个人以后,一切就都变了。世界变狭窄了,狭窄到在她看来世界便只是林子钧,他是自己的天。他的一喜一怒,甚至比自己的还要重要。而自己,亦是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个开朗活泼、无忧无虑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心翼翼,很疑心重重。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多久,她又还能忍受多久。

果真,爱的时候,她是他忠实的信徒,而他,却是她的坟墓。

纵使知道结果,还一样的奋不顾身,往下跳。

林子钧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白着脸,和父母草草打过招呼便匆匆回到书房,点亮灯,枯坐着。

静芸跟着进来时,见到的便是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觉得胸口似是被人狠狠踹了脚,痛得她喘不过气来。然而她憋不住了,再也憋不住了。

她将茶水端到他跟前,故作轻快地轻声道:“子钧,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不如喝点茶吧!”林子钧也没有抬头,只摆了摆手草草回道:“不用了,你先走吧。”

静芸还是笑颜相对,重复道:“子钧,喝点吧!还是上回的那碧螺春,你不是挺爱喝的吗?”林子钧终于抬头,不耐烦道:“我说了不要、不要!你到底烦不烦?”

静芸的眼眶瞬间红了,红得那样迅速,连自己都猝不及防。

她将茶盏“啪”的摔放到书桌上,茶水溅出了些。林子钧不曾料到她这样的举动,一惊。她浑身都有些颤抖,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你终于说出来了是不是?你憋了这么久终于说出真心话了是不是?”

他见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忙道:“静芸,有话好好说,你哭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提高,泪不止地簌簌往下掉:“你还问我哭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整个晚上都在看幽芷,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林子钧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静芸往前走更近了些,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声音听来却似是漂浮:“为什么?子钧,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就这么不如幽芷么?你们一个个都爱她宠她为什么没有人来关心我?哪怕只是一下也好!”

她摇着林子钧的肩,说出的话模糊破碎:“只要一下……一下就好……”

她哭得这般声嘶力竭,连他也不禁动容,不由站起来攀住她的肩,细碎道:“不是的,静芸,不是的……其实你很好,是我没有眼光不懂珍惜……”

她猛地一把推开他,叫道:“你不要抱我!我不要你的怜悯!”林子钧见状忙上前想要安抚她:“静芸,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静芸……”她却突然吃吃笑起来,笑得眼泪直迸:“子钧,你看,我都有白头了。”她侧过头去,“我才二十岁,却都有好几根白头了。”

如此垂泪的笑颜,让林子钧心里如何不酸涩。他下意识地轻轻拥住她,喃喃道:“静芸,你给我时间好不好?给我时间……”

然而下面的话,他怎的也不知说什么。即使是有时间,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又有没有把握能改变多少。

她已经泣不成声,而除了哭,她亦不知道能怎样。

原来,泪尝多了,反而会觉得,很甜。

一整条鹅卵石街道,两旁是古老砖木结构的墙。今日的天气并不太好,风刮过来,吹得百叶窗左右摆动,又似无力地拍打着剥落的砖墙。道边稀稀疏疏地栽种了几株树,却都瘦小得紧,被风刮得七零八落。

屋子里头坐了好些人,一张木制圆桌周围依次是史容谶、史苡惠,挨着的是路易士和霍姆斯,接下来是藤堂川井,金广进自然满脸堆笑地坐在藤堂川井的左手边,沈清泽竟也刻意坐在藤堂川井的右手边。

史容谶抹抹已经头稀疏的前额,先开口道:“各位,今天咱们在这里小小商谈一下,关于楚家那两个厂子的事……”藤堂川井端起手中的杯子瞧了瞧,漫不经心道:“这么说来,沈先生是一定要了?”

沈清泽不卑不亢道:“还望藤堂先生能够高抬贵手。”藤堂川井笑了笑,转过头来道:“沈先生,我听路易士先生说了您的事,不曾想到,大名鼎鼎的沈三少竟也如此专情。”沈清泽轻笑道:“藤堂先生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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