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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集结束后,叶阳像如临大赦般从张虔腿上下来。 (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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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问我的看法,我只想你做自己想做并且认为值得去做的事情。至于家庭与事业的冲突,我觉得还很遥远,等那一天真到来了再说吧, 好么?”害怕不够有说服力似的, 补充道:“我过去就是因为太看重结果, 忘记了当下,才导致了悲剧,这次不想考虑那么多。”

她的声音轻轻的, 细细的,伴着窗外的雨声, 一字一句的钻到他耳中, 再渗入心里,像长了尖利细齿似的,一点点在里头啃噬, 啃得他整个人都软了,又软又痒,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说不出来是好受还是不好受,于是抬手揉了一下心口,道:“以前不该想的时候你要瞎想,现在该想了,你又不想了。”

其实,不可能不想,只是她想要的家庭生活,是夫妻在日常相处中|共同维护起来,而不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丈夫的丧偶式婚姻。如果那样,她宁愿不进入婚姻。但她没办法说出这些东西,因为不希望张虔因为这些而改变自己的方向或者有太大压力。同时她也知道自己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或者勉强自己,哪怕是因为爱情。顺其自然吧,他创他的业,她谈她的恋爱,当有一天,俩人的节奏彻底合不上了,就会分开。

叶阳直起身体,将用手臂圈住他的脖颈:“你是在怪我吗?”

她最漂亮的就是眼睛和眼角的泪痣,这两项是这张脸的惊艳所在,张虔微不可闻的叹口气:“不是怪你,我怪盛超,我也才刚恋爱,他就过来捣乱,再晚一年半载的,等进入了厌倦期不成么?”

叶阳笑了,过去啄了一下他的鼻尖:“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起来给你做。”

张虔却没回答,而是换了话题,问:“很久是多久?”

叶阳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张虔直接道:“刚才说很久没谈恋爱,是多久?”

叶阳愣了一下,笑道:“挺久了。”

张虔却笑了,叶阳的脸忽然红了,忙从他腿上下来,道:“好困,我先睡了,你慢慢琢磨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钻进被子里,伸手将床头的灯关了,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张虔坐着没有动。

好一会儿,叶阳听到他走出房间,隐约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似乎是去冲澡了。

叶阳一口气睡到早上九点多,起来后,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迟太多,就不着急了。

微信里有张虔发的微信,说上午约了人谈事情,先去公司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她生出了一点很陌生的幸福感,切实觉得,这个人现在的确是她男朋友。

她拿出手机,找出企业微信,填了半天的调休假,然后去冲澡。

冲完澡出来,瞧见客厅的桌上摆着一份合同,拿起来看。

是自己放到他房间的租房合同。

合同上甲方信息原本是空白的,这会儿已经填好了。

她便笑了,将合同收好,去厨房做了一点简单的早餐,吃了之后,去了公司。

到公司后,找林天一说《八仙过海》下下周发预告片的事情,却发现林天一的脸色很差,也没了往日那种问一句说一大堆的热情,只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

叶阳回到工位上,用微信问王青萍,林天一挨批了吗,今天情绪这么不对劲。

王青萍说一来就这样,今天爆了几次粗口了。

叶阳发微信给边紫,问俩人是不是吵架了。

边紫回,她跟林天一分手了。

叶阳惊了,问怎么回事。

边紫说,昨晚俩人相互交代情史,林天一无法接受她之前约过,俩人吵了一架,就分手了。

叶阳更诧异了:“不可能吧,天一观念挺开放的,平时聊天,说到相关话题,话里话外那意思也是自己虽然不约,但理解并支持别人约的想法和权利,他还觉得这是文化多元的体现。”

边紫道:“支持理解别人,但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无法接受,不过挺好的,反正感情也没多深,分就分了。”

她既这么说,叶阳也无话可说。

下午,张虔问她什么时候下班,他来接她。

俩人的公司离得有一段距离,叶阳觉得麻烦,就说不用了。

张虔没再坚持,而是发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下班后直接过来。

西城的一个主题酒吧

叶阳到了之后,给张虔发了微信,张虔从里头出来接她。

这酒吧是张虔大学室友徐瞻开的。

徐瞻是导演系,毕业后,给人做过MV导演,写过剧本,甚至还当过龙套演员。浑浑噩噩好几年,终于发现自己能力有限,且吃不了苦,就放弃了导演事业,筹钱开了酒吧,张虔是其中的股东之一。

叶阳立刻乐了,紧抱住他的胳膊笑:“早知道你不仅有房又车还有酒吧,我就对你好点了。”

张虔觉得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很新鲜,似笑非笑道:“是吗,你打算怎么对我好?”

叶阳本是顺嘴一说,没想到他还真问了起来,一时语塞。

张虔见她被问住了,一副早知如此,理所当然的样子,也没再为难她。

酒吧已经开了暖气,走到门口时,张虔替她将外套脱了,交给迎门酒保。里头地方倒不大,但很有情调,里边有皮卡沙发座和木质桌椅,四面墙上挂着大幅的电影海报。这个点,里头人不多,乐队也没有演出,音响里流淌出暧昧慵懒的爵士乐。

徐瞻和傅晚卓一见张虔接人回来了,赶紧把烟掐了,站了起来,隔着老远的距离打招呼:“大美女,可把你盼来了,真不容易。”

叶阳走近后,朝俩人脸上一扫,微笑颔首示意。

徐瞻笑着对张虔道:“她这一笑,我一下就想起第一次在你的生日上见到她,也是只笑不语,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叶阳瞥了一眼张虔。

暧昧灯光下,堪可入画的脸漾出一点笑意:“你什么眼神,哪有人九年不变的,那不成妖精了。”

傅晚卓跟着又把叶阳打量了两三遍,笑道:“以前拘谨,一说话就脸红,现在知性大方,跟之前判若两人,我第一次在美术馆碰见,差点没认出来。”说完像是反应过来,对叶阳道,“我在咖啡馆第一次见你们俩,就有预感,你们肯定要复合,果不其然,我这第六感,简直绝了,应该买彩票去。”

说话间,几个人坐了下来。张虔道:“还第六感,你是女人吗?”

“嫌弃我是女人,你们别复合。”傅晚卓笑,“而且如果不是我,你俩压根就不会认识,我怎么也算半个媒人,但至今没一个人谢我,不像话。”将目光从张虔调向叶阳,“如今又复合,九年,不容易,你们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正式谢一下?”

张虔整个人放松下来,那种家世优渥,养尊处优的劲儿出来了一点:“你知道我们俩是因为你认识的,但不知道我们俩也是因为你分手的,功过相抵,我不让你正式赔罪就算便宜你了,还卖什么乖?”

傅晚卓刚端了杯子要喝酒,杯子都碰到嘴唇了,听到他这么一说,便立刻放下了,饶有兴味道:“这我还真不知道。”看向叶阳,“怎么,你当年是暗恋我,所以才跟他分手的吗?”

叶阳玩笑道:“我又不瞎。”

傅晚卓佯装拉下脸去,道:“怎么说话呢,追我的人可比追张虔的人多。”

叶阳玩笑道:“那是因为张虔看着难追,大家敬而远之。”

傅晚卓被她噎了一下,看向张虔:“虔,你女朋友对我有敌意,你不管管?”

张虔手中圈着酒杯,无聊的晃着,冰块撞着杯子,发出声音,他闲闲道:“我们俩分手,你是□□,这是积怨,没拿酒泼你,已经很善良了,现在这程度,你受着吧,我也没办法。”

徐瞻弯腰在烟灰缸上敲了敲烟,笑:“我都好奇了,这跟晚卓有什么关系?”

张虔正要开口,叶阳抿嘴一笑,温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晚卓跟自己女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跟张虔吐槽了两句,恰好被我听到了,我以为是在说我,就跟他分手了。”

傅晚卓很吃惊,看向叶阳:“我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好像是说外地姑娘不如你们本地姑娘爽朗大方,清高无趣,带着浓浓的小民意识之类的。”叶阳轻飘飘道。

清高、无趣、小民意识,这三个词曾精准无比的刺中了她的自尊心。之所以能刺中,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上的确有这些东西,那是出身所带来的局限性。读书可以打破局限性,但不能完全摆脱,至少十八岁的她,还不能完全摆脱。但她原以为张虔跟她在一起,是欣赏她某些与之对应的优秀品质,所以当她发现张虔开始不欣赏甚至可能嫌弃只是因为有教养才没有表现出来时,才会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恼羞成怒。不过她得感谢傅晚卓的评价,那是她第一次深刻意识到阶级差异。不单单是物质上的差异,更多的是物质带来的精神上的差异。她在和张虔分手后,读书,旅行,看电影、看话剧、学吉他......开阔视野,培养情趣,努力不让自己成为偏狭的无趣之人,全拜傅晚卓的所致,她得感谢傅晚卓。

傅晚卓经过提醒,仍想不起他到底什么时候在哪里说过这样的话,他甚至想不起他是跟哪个女朋友分手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但他不惊讶,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有这种看法,只是场面上不能再这么说,他玩笑道,“是吗,我还说过这样的话,那可太没品了。”又看向叶阳,玩笑的责怪中带点较真的意思,“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跟张虔分手,我是我,他是他,你这迁怒毫无理由,不刚好证实自己就是小气。”

叶阳玩笑道:“我只是气不过他不维护我,没想他当真了,那我也当真了,分就分,想着谁离了谁不能过。还是太小了,不懂得珍惜,总以为能遇到更好的。”

张虔侧脸去看她。

眉目如画的脸上有浅浅的笑容,笑中藏着对往事不可追的失落和怅然,可能还有那么一点释然。

徐瞻颇为感慨:“当时的确小,很多事不明就里,稀里糊涂,错过就错过了,没想到你们俩还能重新在一起,真不容易。”想到什么,“这像不像你们那部电影,叫什么来着,《我正去往你的所在》?生活就是艺术。”

张虔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仨人顺着闲扯了一会儿大学往事。

往事如果真的过去,回忆起来,只剩下美好。

即便遗憾,也是美好的遗憾。

叶阳忽然有些庆幸,庆幸她和张虔都对往事存了一点不甘心,没有完全释然。也庆幸,她和张虔对当下都不满意。如果俩个人当中,有一个是对生活很满意的,那么重再多次逢,也不会有重新开始的**。

八点多后,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徐瞻起来去忙了。

张虔去洗手间的间隙,座位上只剩下叶阳和傅晚卓,俩人扯几句话,他忽然说起边紫来。

叶阳说最近一直在联系,偶尔也会出来吃饭。

傅晚卓又问边紫最近在做什么。

叶阳拿不准有没有必要告诉傅晚卓,边紫和林天一谈恋爱但又分手的事情,于是拿出手机,佯装接电话,就出去给边紫打了一个。

边紫说她之所以对傅晚卓有期待是因为想谈恋爱,不是看中了这个人。现在恋爱已经谈完了,发现还是那样,甜蜜是真甜蜜,但其间伴随的失落与失望也真真实。她不想要这甜蜜,也不想那失望。

叶阳懂了她的意思,回去告诉傅晚卓,边紫正在谈恋爱,但没告诉他分手的事情。

傅晚卓略略有些遗憾,但深究的话,又觉得那遗憾很浅,只是像他比较欣赏的某个炮友,突然从良了。

张虔回来后,跟傅晚卓又聊了一会儿,傅晚卓说先走了。

乐队到点开始表演,叶阳靠在张虔怀里静静的听。胸膛起伏,他的呼吸中有点烟味和酒味,那种成熟男性的气息如此强烈。她忍不住吻了一下他的脖子,然而今晚实在动情了,一开始就停不下来,连着多吻了几下。

张虔被她弄得发痒,上身微微偏离,低眼看她。

她也仰脸看他。

他之前一直觉得她的卷发怪。怪到明明只有头发变了,他却有种她整了容的错觉,他其实不喜欢她有所改变。现在却奇异的发现,她这卷发还挺有风情。或许不是卷发有风情,是卷发配着眼神,有了风情。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虽像提醒,但似乎也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暗示:“这可是公众场合。”

☆、第 55 章

叶阳本就心痒难耐, 被他这么一撩拨,喉咙发紧:“那我们快回去吧。”

张虔原以为她是恶作剧, 见她这幅样子, 喉咙跟着紧起来:“真回去?”

叶阳拽住他的领口,将他拉低一点, 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声音带点克制的哑意:“我还没吃饭,但不想在外面吃, 我们回去做饭吧。”

张虔心神一晃,就忘记了什么走与不走的事情,低头吻住了她,没过一会儿,轻声道:“我喝酒了, 不能开车, 你有驾照吗?”

叶阳晕头转向的看着他的脸, 因为离得太近,而显得大极了。她忘记了回答问题,顺从自己的本能, 拽住他的衬衫领口,将他拉下来。

张虔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最后被她弄得有些激动, 捉住她的手,喘息道:“前面有酒店,我们到那去?”

她眼含春水:“远么?”

张虔咬了一口她的鼻尖, 声音沙哑:“不远,就几步路。”

叶阳还想亲,他似乎也不舍,俩人的目光胶着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咬牙站了起来。

外头有些冷,风一吹,那股子冲动就散了一些,不过等他抓住她的手,分开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紧扣时,那点心痒便又回来了。

她喜欢他的手,温暖倒还是其次,她喜欢那种不由分说的力量,让人觉得安稳。好像被这个手一握,她立刻就在这个城市落地生根了一样。

两人相识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羞赧。张虔抬脚迈步,却被她扯住。他佯装若无其事的停下来,顺带还不慌不忙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问:“怎么了?”

这一片都是商铺,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热闹非凡。他俩站在霓虹的光影里,是这个城市里最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她喜欢这样的普通。她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低眼专注的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叶阳抿嘴一笑:“以前看别人在公众场合黏黏糊糊的,一边觉得俗气,一边又暗生羡慕,现在也想体会一把秀恩爱的感觉。”

张虔紧跟着问:“感觉怎么样?”

叶阳偏头回忆那一瞬,摇了摇头:“看别人秀恩爱,感觉很幸福,自己秀,倒没感觉了。”

“是吗?”张虔蹙起了眉头,这答案显然不能让他满意。

叶阳解释道:“可能别人的恩爱是无意识行为,所以幸福,我这太刻意了,就没……”

张虔低头吻上了她的额头。

叶阳剩下的话没有再说出来。

张虔的嘴唇离开她的额头,低眼看她:“现在有感觉了吗?”

突然来一下,还是心动的,叶阳嘴上却死不承认:“没什么大感觉。”

“是吗?”张虔双手捧住她的脸,不由分说的吻上了她的嘴唇,反复厮磨于她,磨得她不能自已,让她忘记了时间和地点,枉顾各种异样目光,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过了好一会儿,张虔才松开她,本想问她现在有感觉吗,却发现她哭了,有些被吓到,轻声问:“怎么了?”

叶阳随手将眼泪擦掉,把脸埋在他怀里。

不远处的天桥口有歌手挎着吉他在唱民谣,设备齐全,还配备音响和话筒,吉他声配着嘹亮的歌声,传得很远:

青春的岁月,我们身不由已。

只因这胸中,燃烧的梦想。

青春的岁月,放浪的生涯。

就任这时光,奔腾如流水。

体会这狂野,体会孤独。

体会这欢乐,爱恨离别。

这是我的完美生活,也是你的完美生活。

我多想看到你,那依旧灿烂的笑容。

再一次释放自己胸中那灿烂的感情。

……

叶阳缓了好一阵,小声问:“这是什么歌?”

张虔道:“好像是许巍的歌,《完美生活》?”

“完美生活?”叶阳笑着离开了他,“这歌名取得可真美。”

张虔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害怕再把她弄哭了似的,轻声问:“过去看看?”

叶阳倒没什么所谓,情绪这东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以前忍太久了,现在遇到他,多少有点忍不住了。她挎住他,往歌声方向去,一边走一边道:“在上家公司时,上班需要做地铁,下车走地下通道时,总碰见一个弹唱歌手,自从换到方圆,开始坐公交车了,就很少再碰到了。”

俩人走过去,《完美生活》刚好唱完,歌手停下来休息。路边还有另外一对情侣,扫了歌手胳膊上的二维码打赏了一百块钱,歌手们精神抖擞,立刻唱了另外一首歌。

叶阳搂住了他的右手,将脸靠在了他肩头,张虔看了她一眼,将胳膊抽出来,将她搂到了怀里。

一曲唱完,对面那对情侣拍手称道。

叶阳仰头看他,问:“你不表示一下吗?”

张虔便笑了:“不用你说,我也是要表示的。”说着拿了手机扫了二维码。

歌手的手机有收到打赏的提示音,经过音响扩大,歌手的注意力立刻从那对情侣转移到了他们俩身上。

叶阳一听数,乐了,问:“一百九十九有什么寓意?”

“那倒没有。”张虔笑:“但总觉得比两百好听点。”

这倒是,两百虽比一百九十九多了一块,但显得冷冰冰,一百九十九是有温度的。张虔可爱的地方,在小事上也不敷衍人。

歌手一叠声表示感谢,问他们有没有想听的歌儿。

张虔请他们随意。

歌手歇了一会儿,正要重新开始,张虔忽然又问能不能借一下他们的吉他。

歌手眼中一亮,问他也会吗,张虔说以前学过,一时手痒。

歌手将背带从脖子上取下来,把吉他交给他,从演出场地走出来,把地方让给他。

张虔试弹了几下,就找到了感觉,他抬眼看了一下叶阳,

原以为他会弹那首《Aurora Borealis》,谁知却是一个陌生的调子。

等他放下吉他,和歌手告别,出来后,叶阳问他是什么,他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叶阳见他卖关子,一直问他,他就是不说,叶阳便被勾得有些心痒难耐。等代驾来了,俩人上了车,叶阳夺过他的手机,打开音乐app,找到他的歌单,一首一首的放。但他歌单里的歌儿太多,找得她心焦。张虔见她急了,就把手机从她夺回来,吻了上去。

回到家里,俩人显然都有些被憋坏了,一进门就开始接吻,吻着吻着,衣服就全部被剥光了。

今晚他格外有耐心,把她折腾的连连求饶,期间多次问她在酒吧门口她没能回答的那个问题。

怎么对他好?

但是她怎么回答他都不满意,不满意就变本加厉的折腾她,她求饶也没用,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说永远爱他,他才满意了。

次日早上,叶阳在张虔的卧室醒来。

窗帘已经被拉开,只留了白色的窗纱挡着光。

窗户也开了一条缝隙,一点风进来,吹动纱窗,室内明暗斑驳。

叶阳刚一睁开眼睛,张虔就压过去吻她。

叶阳被他吻得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

他将脸颊埋在她颈里,气息沉重。

叶阳逐渐清醒,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道:“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开车去什么地方,经过一个十字路口,遇到了红灯,车在路口停下来。我忽然看见你从眼前的斑马线经过,人有些恍惚,不知道我们是在交往,还是已经分开好多年了。我想下车叫住你,问问你,却发现车门怎么都打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经过我,然后消失在人海中。我急出了一身汗,然后就醒了。醒来发现你就在我身边,缓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

叶阳一下也觉得心酸起来,她抬手捂住眼睛。

张虔吻了一下她的颈儿,低声道:“我想结婚了,你想吗?”

叶阳一动未动。

张虔低声道:“都九年了,我们实在没必要再相处一、两年才做这个决定。毕竟不是婚前相处越久,婚姻就越稳固。相处三年,结婚俩月就离婚的,也大有人在。”

叶阳仍用手搭着眼睛:“可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九年前是感觉,现在呢?”

张虔闷在她颈里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也没有具体答案,就道:“我们因为程柠吵翻后,我在你们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我想你打电话或者追下来,但你没有。走了后,你一直也没联系我,我就很失望,觉得复合不是重新开始而是重蹈覆辙,就想着算了。结果发现,没决定分手时,倒没有那么想你,做了这个决定后,就开始整天想,想你在做什么,想你在想什么,想你吃了什么饭,想你睡了没,想得连工作的心思都没有。”

叶阳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张虔道:“然后有一天晚上,我去超市买东西,在农产品区看到一对夫妻,四十多岁的样子,妻子在挑东西,丈夫说家里有,别买了。妻子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丈夫生了气,连名带姓的喊她的名字,她仍充耳不闻,自顾自的选东西。我看着他们,忽然就想到了你。我想和你过这样的日子。我们会为了柴米油盐这样的琐事吵架,会有摩擦,最后甚至听不进去彼此的话。生活其实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在重复里不停的做选择题。大到要不要创业,什么时候生孩子,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小到今年去哪里旅行,晚上是订外卖还是自己做饭吃。说有趣也有趣,说无趣也无趣。我能想象和你过这样日子,却无法想象和别人过这样的日子。”

叶阳的眼泪忽然涌了出来,顺着眼角滑落在枕上。

他把脸从她颈中拿出来,躺回枕头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声音平静:“找你之前,我去上海盯《名利场》的发布会,想到你父母也在上海,就去看了看他们,但没告诉他们我是谁,只是买了一碗凉皮吃。”

叶阳猛地将手从眼睛上拿下来,俯在他身上,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

张虔抬手给她擦眼泪,边擦边道:“我拿你的微信昵称搜了一下微博,找到了一个同名的,就点进去看了一下。”

叶阳呆了。

张虔将她反压回去,俯身到她耳旁,小声道:“我只看了最近的一条,就知道是你。”

叶阳想到什么,忽然脸红了。

他低声问:“宝贝儿,知道自己发了什么吗?”

当然知道。

最近那条是他生日那天发的,七个字,两个标点。

生日快乐,宝贝儿。

☆、第 56 章

周末, 张虔带叶阳回家看自己爸妈。

车出了城,拐入云月庄园, 叶阳才意识到他们家有别墅。别墅区植被覆盖率高, 到处都是树林和湖泊。张虔打了一圈方向盘,拐入一条车道, 见她惊讶,也略微有些惊讶:“怎么,我以前没跟你炫耀过?”

叶阳有种白跟他谈过恋爱的茫然感:“你以前说, 你只是个普通的本地人。”

不过张虔特喜欢她在物质方面的迟钝劲,他笑道:“的确是普通人,不然为什么给别人打工。”

叶阳没再说话,因为她定义的普通人和他定义的普通人显然不是一个概念。但笼统来说,的确都是普通人, 毕竟这个城市卧虎藏龙, 什么人扔进来都是普通人。

张虔又瞅了她一眼, 见她仍旧茫然,就道:“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毕竟是郊区,房价没城里高, 而且里边租户也很多, 一家老小住一快,主要是方便。”

叶阳察觉到他的体贴,忽然有些释然, 她笑:“我以前来过这里。”

“是吗?”张虔饶有兴味道,“什么时候?”

叶阳回忆道:“好像是刚毕业那会儿,在九州实习,有个导演住这里,我们来这边开会。”

张虔点点头,问:“哪个导演?”

叶阳摇摇头:“一个小导演,现在已经查无此人,估计你不认识。别墅据说是他老婆的,他老婆是个富二代。”

车开进庄园深处,路过一条狭长湖泊,张虔瞥见湖边有熟人,就将车停了下来。

他道:“常总,一块下去打个招呼吧。”

叶阳有些诧异,她看向窗外。

湖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父女,那位父亲看着的确很像时代影业的那位总经理。

她立刻想到周嘉鱼说张虔是常总弄到时代的事。原来他们住同一个地方,怪不得。

两人跟常总打完招呼,车又往前开了一段,就到张虔家了。

张虔下车给她开车门,见她一脸怔仲,轻声道:“紧张?”

叶阳把目光从眼前的别墅上收回来,下了车,笑道:“还真有点。”

张虔关上车门,看着眼前别墅道:“我们家全靠祖辈有先见之明,在房不值钱的时候屯了点,我爸妈东凑西奏,又屯了点,才不至于缺房住。他们没什么了不起,就是眼光稍微好点的文艺工作者,不吃人。”又来看她,“我比他们厉害,他们还是靠父母才能住上小别墅,我们不用靠他们给,四十岁时就可以住上。”

叶阳忍不住笑了,把额头抵在他肩上,“你什么时候学会吹牛了?”

张虔低眼瞧她,声音低柔:“不吹牛,买不起,还租不起么。”

叶阳笑了,亲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不喜欢租房住,我觉得你现在那房子挺好的。”

张虔就道:“那就不租,我也喜欢住城里。”

叶阳跟他拉开距离,偏头瞅他:“你怎么这么好?”

张虔又笑了:“这话你问早了,等会进去请教陈女士和张院长好了,也算为以后攒点经验。”

叶阳被他这语气和神态还有话里的暗示撩得心神荡漾,娇俏道:“我不问,要问你问。”

张虔挑挑眉:“我就是模板,还问什么,照着自己教就成了。”

说着上了台阶,摁了门铃。

门开了,张虔见到是保姆,叫了声刘姐。

俩人在门口换了拖鞋,张虔看到自己母亲和外祖父都在阳台,就把礼物放在客厅,领着她去了阳台。

张虔的外祖父前些日子摔了一跤,跌断了腿,还在恢复期,张虔的母亲正在陪他在阳台晒太阳。

叶阳在张虔的介绍下,叫了一声伯母。

张虔母亲的目光停在了她脸上。

叶阳和她对视不过两秒,转移了目光。

张虔的外祖父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

张虔握住他的手,在轮椅前蹲了下去。

张虔的祖父没摔前,脑子就有些糊涂,摔了后,就更糊涂了,张虔叫他姥爷,他却不知道这是谁,一直问他是谁。

张虔柔声道:“姥爷,我是西洲,您怎么就把我忘了?”

张虔外祖父浑浊的双眼中透出一丝亮来,他摸着张虔的手,紧张道:“西洲,你怎么回来了,你妈说你这两年忙得很,常常晚上两、三点才回家,人都累瘦了一圈。”

老人的手又枯又松,张虔压根不敢用力握,怕给握摔了,他略微提高了点声音:“以前忙,现在好多了。”

张虔的外祖父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语重心长道:“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别等老了,落一身病,像我一样,坐不了,躺不下,后悔也晚了。”

张虔乖顺道:“我会注意的,您也要放宽心,赶紧养好身体,外孙子打算结婚,还等您主持婚礼。”

张虔的母亲有些吃惊,又把目光移到叶阳脸上。

叶阳知道她在看自己,但她不敢回应她的目光,就一直看着张虔。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张虔的外祖父已经又把外孙子忘了,问他是谁。

张虔的母亲这才把目光从她脸上收走了,握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耐心道:“爸,他是您外孙子西洲。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他的小名还是您取的,您怎么不认识了?”

张虔的外祖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叹息道:“看我这脑子,人老了,不中用了,西洲最近不是挺忙的吗,怎么有空回来了?”

张虔母亲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对儿子道:“以前还没忘这么快,现在是转脸就忘,你有空就多回来看看,别让他把你彻底忘了。”说着从凳上起身,把自己儿子叫到了客厅。

张虔母亲这一起身,叶阳觉得她那种舞蹈演员的气质便出来了,四肢柔软,舒展的像兰花一样,而且很轻盈,走路几乎没声音。

没过一会儿,叶阳瞧见他们母子俩上了二楼,几分钟后,张虔下来,把叶阳叫走了,一块去二楼书房。

去二楼的楼梯墙上挂了很多相框,叶阳注意到后,步子就慢了下来。

大合照,旅游照,演出照,生日照,单人照……张虔见她感兴趣就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照片背后的故事。

他这一解释,基本算是把整个家庭背景介绍了一下。叶阳这才知道他爸妈都是国家一级演员,爸爸现在还是X京蓝桥艺术剧院的院长。

叶阳以前模糊的想象过他的家庭,因为不知道太多具体信息,所以想象忽高忽低,没什么冲击感。如今虽然见过一些世面,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想到这是自己男朋友家,仍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羡慕却很浅。她原以为自己会艳羡,像她十八岁时那样,她对张虔的向往,一部分是对他家庭的向往,甚至在某些瞬间产生过隐秘妒意,他拥有她想要的一切。可真到他家,她发现,面对自己曾经向往过无数次的家庭,她非常的平和。她想,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要和他张虔交换人生,她愿意吗?她不愿意。虽然她对自己的家庭有诸多不满意,对自己也不满意,但如果要她变成别人,她不愿意。她无法想象从小生活在张虔这样的家庭里的叶阳是什么样子的,但无论什么样,都不如现在的叶阳。

说到底,她对现在很满意,她只想在现有基础上变得更好,而不想彻底改变自己。

张虔的父母也如张虔所说,非常开明,不干涉儿子婚姻自由,只是本着了解的目的,问了她几个问题。比如哪里人,家庭情况,父母职业,未来的打算等等。在听到她父母在上海卖包子后,张虔的父亲还回忆起了他年轻时为演一个类似的角色,专门找了一家铺子去体验的经历。他说比想象中辛苦太多,他很敬畏那些体力劳动者。

“辛苦”俩字从张虔父亲口中出来,不是高高在上的体恤,不是隔着玻璃式的客套,而是一种平实的敬畏。那是一个艺术探索者对体力劳动者的敬畏。他父亲身上有一种平等感,好像在说探索艺术和探索生活没有高下之分,只要认真,都值得尊重。

而且看得出,张虔父母的感情很好,虽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那种无意的眼神的交汇,让叶阳觉得他们感情特别好。张虔的爸爸直到现在看他妈妈都是一种看小孩的眼神,既新奇又宠溺。好像妻子是一本书,他不读到最后一句,永远就好奇。

这样的眼神,叶阳通常只有在热恋的情侣身上才能看到,没想到有一天能在结婚三十多年的夫妻身上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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