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果已经很适应现在的生活, 工作回家,两点一线。
白天,是行走在阳光下的躯壳。夜晚, 是苟活在黑暗中的木偶。
又是寻常的一天,余果数着时间下了班。可却在走出办公楼的时候一脚踏空, 从几阶楼梯上滚了下去。
一同出来的同事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胳膊和腿都还好, 就是磕破了头,脚踝也肿了。
余果试了一下,扶着人走都困难, 一只脚根本使不上力。
婉拒了同事要陪自己去医院的好意后, 只能叫了车回家。
路上的余果心急如焚, 正值晚高峰, 这一段回家的路堵得厉害。平时为了卡好时间, 都是坐地铁。
拥挤的车流像是堵住了余果的血管,堵得太阳穴的血管直蹦,堵得浑身都在颤抖。
余果只觉得自己满身的血都在往上涌, 似乎要顺着头上的伤口喷射而出。
眼看着时间就要来不及, 余果口中小声一直在说“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她,心里也是有点犯嘀咕,总感觉拉到的乘客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直到余果的声音越来越大, 甚至开始从后排一直向前面探头,司机感觉燥热的呼吸都在耳边, 心中的怀疑变成了恐惧。
看着马上到终点了,甚至不惜闯了个红灯。
可此时的余果已经平静了,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相比于车上的恐慌, 下车时候的余果正常了很多。
“小余今天有点晚了呀。”聊天的大妈还在。
余果恍若未闻,拖着一只脚,往楼道里面走。
刚才还一直作痛的脚踝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了,心跳声越来越大,震动耳膜,带动神经。
一层两层三层。
又被什么绊倒,重重地磕在扶手上。
余果觉得自己已经有点看不清了,全身都在用力。
最后几阶台阶甚至是爬着过去的,终于,到了门口。
余果掏了半天钥匙才掏出来,撞在门上几次才插进钥匙孔,泛着青白的手指拧着钥匙,不等开就在一直拽门,哐哐作响。
形成极大反差的,是余果一直紧闭的嘴唇,没有血色,颤抖着,却没有一丝声音。
连夜赶来的周大成站在监视器后,无数次想打断拍摄。
从来没想到,拍个电影能惨烈到这种程度。
更是没想到,凌乔能把自己逼迫到这个程度。
之前确实是听说过,有演员为了演好角色入戏后实在无法出戏的情况,但周大成一直觉得可能是演员自身就会有些心理问题,在拍戏过程中加重导致的。
但凌乔,周大成是亲眼看着她从选秀偶像变成现在这样,只有短短的几个月。
看着那个红裳披身,斜卧迎风一壶酒的聂平遥变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余果,周大成不知道可以用什么词来形容。
谢晋然也没有走,不想走。
从来谢晋然都是被夸赞的,从新人出道,就被全网夸有天赋。各种艰苦戏份都亲身上阵,一个敬业的名头也是跑不掉的。
就算是对家买水军狂黑的时候,这两点也是从来都没有黑过的。
连对家都觉得,谢晋然是真的有天赋又敬业。
现在,谢晋然看到了凌乔,看到了凌乔的余果,才知道什么叫天赋,什么叫敬业。
不,敬业做不到凌乔这样,只能是热爱,来自骨髓来自灵魂的热爱。
防盗门被重重的关上,颤抖的手从门口的柜子上拿过手机。
按亮,时间已过,却无消息。
反复尝试。
大喊,大笑,大哭。
双手包住手机砸在墙上,地板上,鲜血出。
最后,是癫狂的女子,蜷缩着睡在地板上,怀中是那只始终没有亮过的手机。
阿鹏和方方跑前跑后的忙活着,保证有人时刻在凌乔身边。
周大成在和吴青春发火:
“你敢说你就没发现凌乔状态不对吗?你有没有想过,她还是个新人,还是个二十岁刚过的女孩子?”
“你是要为了这一部电影,毁了她吗?”
吴青春没有回答,良久把脸埋在手中,挤出几个字来:“我以为她会过去。”
“你以为?你以为?”周大成气急了,不断地在重复吴青春的字眼。
吴青春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可他不想让本该100分的作品,最后只80分首场,尤其是在它甚至可以冲向120分的时候。
说他装傻也好,说他自私也罢,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