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我们湖州那的一个青年叫李绅，今春到长安来了，作《悯农》二首，言曰‘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你觉得如何？”鱼玄机从桌上拈了一个毕罗，不吃毕罗，只掀掉皮，拿食指沾里面还热的樱桃酱吃。一个手指扣在馅饼的酱里，剩下四个手指捏着饼，很像女儿们【审卝查滤过】间的手势。别的人看不懂，房瑜也是看得懂的。
房瑜捡了鱼玄机掰碎的那片毕罗皮子，放在嘴里边嚼边点点头，对了后半句，说“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鱼玄机面上便流露卝出赞许的神色。在长安做事，消息灵通是最紧要的。及时知道这个城里传唱的诗词，等于知道官卝场私隐。
鱼玄机做了个播种的手势，续道：“科举功名，便是这帮‘学农’的田啊。一粒粟种下去，秋收时便是万颗子。”兀自掏着那鲜红的馅儿吃。吃了片刻，又冷笑着，说别看李绅今日悯农，明日就是贪卝官污吏。年轻者，锦衣玉食却惺惺作态，怜悯农夫。这样的人活二卝十卝年未必摸过锄头，却以他人之苦填词作诗、博取赏识，怎一个虚伪了得。
“你就看吧，长安这个官卝场，善人也好、恶卝人也好，为了穿紧身上这袭官袍，仿佛个个义薄云天，外头看去都是主持公卝道的好人。可是私底下你若承诺他一点功名利禄，还不知忘本忘到哪里去呢。”
她把那吃完了馅的毕罗递给房瑜，房瑜没要。她便在茶里洗了洗手指，起身理完衣裳，下楼准备回旧神观去了。
下楼时经过那杏花地，看见黛黛蹲在地上收拾今早布置的碗筷。
黛黛还惦记着那个来要饭的丫头，连着一月在这里诱猫儿，无果，丧气兮兮的，决意放弃。她本还准备了几件旧衣服，好给女孩儿遮羞，但既然找不到她人，就也作罢了。看见鱼宫主从楼上下来，她放了手里的东西，跑上前喊住鱼玄机：
“宫主，宫主！”
鱼玄机见她又来缠着自己，早知道她所图为何。她跑来扯着鱼玄机的道袍袖子不放，鱼玄机只撇着嘴，其状况倒不像徒卝弟求拜师父，倒像小小孩缠着一个大小孩。
“你怎的还来求我，不是说过了？我答应了你，你父亲和你师父还不知怎么恨我。”她想习武，又要瞒着莺奴和父亲，竟把主意打到了鱼玄机头上。
黛黛先前两次求师都没成功，最后还是在白露浓那里得了提点，这次很有信心，坏笑着说：“不正是因为莺夫人不乐意，宫主才乐意？”白姑母是这么对她说的，“姑母教你武宅里顶管用的一件秘诀，从来莺夫人不让的事，你去求鱼宫主，多半可成；反之亦然”。
鱼玄机立刻用一个佯嗔的眼神看她，黛黛只是笑得像个小猫儿。她都把这秘密看穿了，也就不好再阻拦，便说：“那你每逢新月满月的辰时到我旧神观里来，我让红拂指点你。你自己小心，别让武宅里其他人知道了。”
黛黛当即磕了三个头，就当拜过师父。
黛黛从地上抬起头来看着鱼玄机，说道：“先前白姑母问我想从莺夫人那里求什么样的公卝正，现在黛黛想明白了，就是让黛黛自己选想走的路，就公卝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