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唐上车的时候还在想傅临风说的话。
他很入, 一直在思考各种式结合到一的可能『性』，要怎么样切入不突兀，甚至在构思旋律的同时, 左手就已经在不自觉地配上了和弦琶音，直到司机叫了他两遍, 叶唐才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从自己的世界暂时抽离出来。
回到家, 叶唐几乎一刻没停地扎进琴，皱着眉，一遍一遍地试想要的旋律。
其实在作曲这件事早跟许多创作类别一样，变得与时俱进, 多种模拟器能轻松完成作曲编曲到混音, 便先进。
但也许是从前的习惯题, 叶唐却还是习惯了先演奏出想要的旋律，再草草在纸上涂涂改改, 有了差不多的轮廓, 才安静地坐下来，用软件进行更进一步的细化。
傅临风给了他灵感是一回事, 但要把这片刻的灵感抓住并具化, 又是另一回事。
节拍器滴滴答答地摆动了一整晚, 他的手指热得发烫，父母什么时候来的也完全没注意, 只是依旧沉浸在面，手边全是写了一半就不满意扔掉的废稿。
还好他住的别墅区私密『性』很好, 每一栋之间都隔了很远，不用担心扰民的题。父母也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他，早就习以常, 没有上前打断，径直上了三楼休息。
直到夜晚浓稠的黑『色』轻盈的薄雾遮住，叶唐咬着牙，但紧皱的眉头却终松开了些许。
大骨架已经基本完成，只是最后的收尾他还是有些不满意。
不过叶唐好歹也对自己的状态有数，明在没有新的头绪时继续深究也毫无意义，干脆把节拍器关掉，一叠一叠的纸摞来放到一边，想弹点什么放松一下。
旋律从他指间溜出来时，叶唐才发，自己下意识弹的是那一天在傅临风家吵完架后，自己冲到阳台上想的曲子，降e大调第二号夜曲。
那一晚的夜空跟在好像没有区别。
当他手指按下最后一音符时，叶唐下意识望向窗外——
这夜晚随着他右手最后一八度和弦戛然止，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日光冲破了阻碍，笼着雾气升上来……
是今天的日出。
-
叶唐弹完以后才放松下来，撑了一整晚的疲惫席卷来，他草草洗漱了一下，就干脆地往床上一倒，顷刻睡了过去。
他在梦回到了那一年的华沙。
自己那时候刚出国两年，告别了第一年的兵荒马『乱』和水土不服，终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海登教授之前总说他瘦，尤其是第一年几乎快要瘦脱相，说他当时人都瘦得了一号，还善意调侃担心他原本能弹十度的手不连八度都弹不了。
在回想来，他对那一年几乎没了深刻的印象，留在脑海的只有没日没夜的练习、吃了一点油腻就要恶心呕吐的脆弱肠胃。当时叶唐完全不敢跟父母视频，生怕安乔一没忍住就要坐飞机过来抱着自己哭。
还好第二年终适应过来，也在偶尔空闲的时候独自出去旅行散心，一切也都走上正轨。
他没想到那一年真的能参赛，也没想到那一年真的能获奖。
华沙的秋天很空灵，天空湛蓝悬，两旁的行道树笔直却优美，总让他想演奏音乐厅完美的穹顶。
那秋天称不上漫长，但因他的比赛日在最后一天，因此他得以完全沉浸在那一年波兰悠扬的乐声。
他当时重新站上去，宣布结果的时候众人都站来他鼓掌，他手捧着一束花，怔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海登从评委席上对他笑，座无虚席的厅内溢满赞美。
叶唐穿着黑『色』的燕尾服，领结是一只精致优雅的蝴蝶，即使还带着一点羞怯和生涩，但依然像一位从花丛走出来的王子。
在稍显漫长的回后，他对台下致意，接受所有的恭喜。
他做到了。
那时叶唐从演奏厅走出来，父母早早就站在门口他。
安乔激动地抱着他，不停地说“唐唐好棒”，总是不苟言笑的父亲也变得温和，他的身边还站着老师和同学，大家都簇拥着他，赞美着他。
叶唐像在梦又回到了那一天，甚至记忆更鲜明了一些。
他母亲抱着，却忍不住四处张望，耳边又想多年前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那我们就一参加比赛，一去波兰，一去华沙——”
“我连傅临风的照片都挑好要放哪一张了！到时候我们报上去的时候最好名字都要挨在一，我穿黑『色』的，他穿『色』的。”
“那万一真的得奖了怎么办？这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题，因傅临风是天才！”
傅临风对琴的解是天生的。
这与他的出身无关，经历无关，即使他接触古典乐的年龄在这些艺术家庭来看已经算得上晚，但他只要立在钢琴前，就依旧能发光。
只是后来他真的得了奖，不管是梦还是实中，叶唐的目光找了好久，没能找到某沉默安静的身影。
叶唐是母亲叫醒的。
“唐唐？”安乔试探地喊了他两声，原本想着要是没回应就算了，没想到叶唐这次睡眠这么轻。
“你睡了好久，要不要吃点什么？”安乔轻声细语地，“昨天下午你就没怎么吃，从酒店那边回来以后就折腾了一晚上才休息，不然吃点什么再睡？”
叶唐从床上坐来，『揉』了一把脸，一看时间都快傍晚了。
自己睡了这么久啊……
他摇摇头：“不睡了，我来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