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昏暗无比。
鼻尖萦绕都是潮湿怪味。
有时还有腐烂动物尸体味道，地下室本就有很多老鼠，有时走着走着，就能碰到一只死去多时干瘪鼠尸，小区里还有不少流浪猫，会躲在地下室里安家，有住户赶不走它们，又怕它们会破坏堆放在此杂物，就把门锁上，困它们个七天七夜，活生生把它们饿死在地下室里。
宋杺言是如何知道？因为宋父就这么干过，还不止一次。
死在宋父手里流浪猫，不下于六只，其中甚至还有流浪猫产下幼崽。
手电筒微蓝光照在通向地下室坡道里，一侧楼道墙面上裂开了一个黑黝黝大洞，露出墙体里面砖头和凝固了水泥。
洞里很深很深，下面还有一层水迹，光一照，水面一晃，漆黑像是浓稠·深到极致血。
宋杺言第一次看见这个大洞时候，因为刚看了一部恐怖片，被影片里杀人藏尸和墙体埋尸吓身心俱颤，在看到如此符合恐怖片场景后，一下子就吓到腿软，撑着墙面，心脏怦怦狂跳，眼睛紧紧盯着大洞，生怕下一秒就会有狰狞可怕尸体从洞中探出头来，撕咬她，要将她拉进洞去。
足足缓了好一会儿，大脑才停止脑补各种恐怖幻象。
但自那之后，她从这里经过，都不敢看那个洞，她也曾去到其它地下室中，发现这个大洞居然可以算得上是所住小区地下室标配。
穿过坡道，地下室里凉阴阴气息扑面而来，进入低矮过道，两边是大小不一，光线稀微房间，走到201号门牌前，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堆满了旧物，比如破旧沙发、掉漆书柜，还有一些明显是老一辈人使用锅碗瓢盆。
她从沙发坐垫下，取出一个小册子翻开，上面是密密麻麻字迹。
用手电筒一照，只见有很多日期、姓名、食物名，还有大致价格。
姓名旁还打了括号，标注了班级。
这是一个记账本，记是她欠下账。
她翻到最新一页，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签字笔，在最上面一行写上日期9月2日。
紧接着便是：彭升泽（文科四班），雪花酥，15元。
郭敏（理科五班），巧克力，约45元。
瞿忆霜（文科七班），进口特浓饼干，约50元。
……
字写得很快，一时间，只听见笔尖与纸面摩擦沙沙声，仅三分钟，本子上就多了二十几条记录。
宋杺言天生记忆力极佳，为了能最大限度提高背诵效率，小学时就在老师指导下，经过专门训练，初中时就几乎达到了过目不忘程度。
故而只听送礼物同学说了一遍，便牢牢记下了，价格要么是通过微信扫出来，要么就是参考了购物软件，如果是学校附近蛋糕店购买，她抽空会去那里看一眼价目表。
叶辞（理科九班），两只可乐鸡腿、两个红烧狮子头、五只油焖大虾……约100元。
足足写了三行字才写完。
在前面一连串甜点零食中，显得突兀无比。
望着画风突变食物名，宋杺言凝视片刻，视线又于“叶辞”二字上流连一会儿后，才将记账本合上，塞回原处。
又推动掉了漆书柜，书柜后墙根有一个凹槽，撕开上面贴着墙纸，从里面拿出了一部手机。
再从摞起来锅碗瓢盆倒数第二个盆里，拿出一个价值30元网购变声器。
最后从书柜里翻出一块a4纸大小白色题板，和三只颜色不同可擦记号笔。
宋杺言会用变声器录一些试题讲解视频，发到相关收费网站上，因解题思路清晰，每天销量都还不错。
后来陆续有一些家长下单，让她给家中孩子上网课。
她要求是上网课时不露脸，在题板上写字时要戴手套，索性j于她讲题过于出色，家长们都包涵了她这些“怪癖”。
其实，哪里是什么怪癖。
她只是不能被人……尤其是被爸爸妈妈认出来而已。
这是她偷偷攒下大学乃至
研究生学费和生活费啊。
录视频时，她通常会去公园偏僻角落。
钱是一堂课结一次，以发qq红包方式，全部都在这部藏起来手机里。
此时，宋家服装店内。
宋父宋母送走最后一波因宋杺言而来学生后，脸上扬起假笑，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宋母一边沾着口水，一边数着手里钱，数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宋父点了根烟，听见笑声，斜了她一眼：“出息！”
宋母闻言，立马不高兴了，瘪了瘪嘴，伸手打他：“老宋，你这话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劣质烟气袅袅而上，迷濛了宋父那双精于算计眼：“音音偷偷塞给咱们这么多钱，你还在乎这点蚊子腿？”
宋母想起音音给他们那张五百万银行卡，眼睛是瞬间爆亮，嘴上却道：“你懂什么？大钱有大钱快乐，小钱也有小钱乐趣嘛。”
说着，弹了弹手里一沓钱，还眯眼凑近了，咧着嘴，侧耳听纸币发出声响。
“而且吧。”她说，“音音给咱们钱，咱们也只能偷偷用，既不能让邻里起了疑心，还不能让小言发现，跟拍谍战剧似，还不如手里这点’蚊子腿‘，好歹还能正大光明花出去呢。老宋，你说咱们这种日子得持续到什么时候？”
宋父把香烟递到唇边，用力吸了口：“快了，等小言高中毕业，拿到毕业证，正好也成年了，就把她嫁出去，嫁远远，最好远离这个城市。等把她嫁出去后，咱们就带着婉婉搬家，住大房子，开贵车子，好好享受咱们日子。”
宋母闻言半晌没吭声，就攥着钱垂头坐着。
宋父瞧她一眼：“怎么？舍不得啊？妇人之仁！她会碍了音音路，你难道不知道？”
“音音”二字，让宋母有了些反应，她叹了口气，将一沓被手心捂热钱搁在一边，眸中犹豫也渐渐退去：“你说对。”
她站起来，走近了点：“其实，我之前只是在想，你不是说要把她嫁人嘛，我就听说现在有钱人都喜欢大学生，还是名牌大学大学生，以小言成绩，肯定是够，到时彩礼也能多收不少，保不齐能要个几十万。”
宋父闻言，拿手指狠狠指着她，破口大骂：“昏了头了你！心里就知道钱败家娘们儿！”
之后，又放低了嗓音，道：“咱家到底什么情况，你不清楚？还想把小言嫁有钱人？你倒真会想，小言她这辈子就不能和有钱人接触，她就该离上流社会远远！”
宋母被骂缩着脖子，这事确实是她想太美了，老宋讲才是最现实话。
宋父抖了抖烟灰，嗤了一声：“咱们其实已经很善良了，最起码当年没有直接要了小言命，还把她养大。如今她这么优秀，家务活样样精通，这些都是咱们功劳，但她想到外面闯荡，想去往更广阔天地，这个是无论如何都要扼制！我们就是那条拴住她枷锁，为了音音也必须把她给死死拴住了！”
宋母这次没再迟疑，重重点了点头。
宋父将烟头掷在地上，一脚踏了上去，狠狠碾了碾：“要不是音音那五百万给迟，老子连高中都不会让她读。”
晚饭时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天之中难得愉悦时光，但对于网上吃瓜群众来说，却注定是一个惊爆眼球时刻！
全国各地，不同型号、不同款式手机一直“滴滴滴”个不停，各种社交软件都出现延迟、闪退、崩掉等情况，坐在饭桌前各地网友们，握着手机，刷着大瓜，除了卧槽，已经说不出其他话。
对于某些明星粉丝来说，则不亚于晴天霹雳！
池健是北城一中高一一名新生，他是二线女星孟兮玉粉丝，粉了快三年，他特别喜欢兮玉不争不抢、典雅淡泊气质。
结果！
卧槽！这个说着脏话、抽着细烟、蛇蝎心肠、妄图毁掉后辈星途兮玉，真是我知道那个兮玉么？！
不会是被穿了吧？还是鬼上身了？
发布出来一张照片，就是孟兮玉与一个玄门中人相谈甚欢，
那个玄门老头甚至摸了兮玉腰，兮玉只是笑着，任j对方摸来摸去。
天呐！
听说娱乐圈里有人特别迷信，会养一些小鬼，希望能长久红下去，该不会兮玉是被反噬了吧？
面对卧槽不停，满脸震惊儿子，池母用力敲了饭碗：“吃饭！饭都堵不上你嘴！”
“等下，等我回复完这条消息。”池健打字打飞快，他要到群里问问是不是真，会不会是有人在黑兮玉。
虽然有照片，甚至还有视频，但对爱豆一颗真心，让他还是不敢相信。
万一……照片是p，而视频里人只是刚好长像，并不是本人呢！
他去了好几个群，打字手都快成了一道残影。
三分钟后，池母暴躁了，拧他耳朵：“吃饭！”
“妈，等我，等我刷完这条微博先！”
不停有大瓜冒出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目不暇接，也无法分辨。
“池、健！吃饭了！！！”池母气要打人了，一家人都在吃饭，就池健捧个手机，像什么样子！
“妈，再等我……”
池健原想说“再等五分钟就好”，但看见兮玉剧组耍大牌，推搡助理最新视频流出后，仅十秒，转发就破了一万。
池健：……
“算了，妈，我今天还是不吃了。”
说完，就捧着手机回屋里去了。
“小兔崽子！皮硬了你！”
今天晚饭时间，全网吃瓜群众对话是这样：
【嗨，兄弟姐妹，吃瓜了么？】
【啥瓜？我在吃饭呢！】
【吃你麻痹起来嗨！拿起手机燥起来！】
而某些明星粉丝是这样：
【呜呜呜，兄弟姐妹们，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爱豆怎么会这样？她他明明不是这样人啊！】
【我家爱豆是一个温文尔雅幽默风趣雅痞帅气偶尔呆萌男神女神，怎么可能是照片视频里面这个风度尽失阴险狡诈小人呐！！！】
【今天，你爱豆形象崩塌了么？】
网上有关七个明星瓜层出不穷，七分真
里掺着三分假，致使那三分假都变成了真，事件一再发酵，各路粉黑都下了场，还有这七个明星对家，也在暗中使力。
被牵扯到七人，火急火燎忙着公关，哪还有时间放木嘉怡黑料。
这个突如其来事情，打他们措手不及。
公关公司和营销号却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对于视频中被他们暗中策划打压木嘉怡，网友则抱有极大同情，一时间，纷纷涌入她微博，为她加油打气。
再翻了翻木嘉怡以往微博，看到自拍：哇，这是什么绝色美o！太美了太美了！阿伟死啦！
再一看展现出来才艺：天呐！这是什么人间宝藏！明明能靠颜，却偏偏要靠才华！爱了爱了！
再一翻综艺剪辑：可美可飒，可萌可逗，镜头感极佳，综艺感十足，真香！
小妖精！我粉定你了！
一夜之间涨粉数百万，国民知名度也j此大大提高。
#嘉怡实惨#
#嘉怡我们相信你#
被顶上热搜词条，热度持续攀高，最终稳坐第一第二，话题度火爆。
而紧随其后就是：
#人设崩塌，孟兮玉其心何脏#
#一代视后江郎才尽，自甘堕落#
#一线综艺大咖儒雅面具掉落，欺压后辈为哪般#
以孟兮玉为代表七个明星，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
他们“人设崩塌”，反而给木嘉怡铺就了一条璀璨大道。
如果他们现在再放出木嘉怡料，网友肯定会说是假，全是假，一个字也不要信！
暗暗准备了这么久，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最终不仅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们简直要气昏过去！
七人中有两个明星稍微被骂轻一点，恰恰就是因为上次高端会所，这两人没去，而另外五人简直快被网友骂成了过街老鼠，继人设崩塌后，还被冠上欺压后辈、心思恶毒之名。
玉曼凝看见额外到账100万，除了原定50万外，又多了50万。
【木萱：干得不错，奖励你】
【玉曼凝：3q～】
回完短信，对自己比了个继续加油手势！
第二天，叶辞来到学校，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排，没瞧见那个娇小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失落，玉曼凝没有来。
宋杺言拿着张表走过来：“想好了吗？义卖准备卖什么？”
叶辞原想说当然想好了，但想起昨天填表的时候，因为表是按照顺序从第一列第一排的同学开始，挨个儿往下传，叶辞坐在第一列，而宋杺言坐在第二列，所以她没看见宋杺言填的内容。
便问道：“那宋同学你呢？打算卖什么？”
“喏，自己看，全班就剩你一个没填了。”
微粉的、泛着珠光一样的指尖推着薄薄的a4纸滑过来。
她没有留指甲，边缘打磨的非常齐整，指甲盖根部有一个弯弯的白月牙，瞧着很可爱。
叶辞的视线没有被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所吸引，反而被她手指上荧亮的光泽吸引住了：“你洗手了？”
宋杺言未答，反而碰上她的手背：“你说我洗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