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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赏?世子也知道今年盐课不景气,银钱必定吃紧,皇上待您向来亲近,您这样做,岂不是让皇上为难?”

    明湛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想的周全?”

    “范维,你很好。”明湛坐起身,看向范维,轻声道,“你是真正为我考虑的。不过,你有一点没说,如今父王尚在,我却如此招人眼目的拿银子施恩,父王会不会多想呢?”

    那您还……范维不解了。

    “自古‘二把手’最难做,尤其像我,好了怕忌讳,若无出彩之处,更让他人生疑心,不安分。”明湛拈了一颗水晶葡萄,温声道,“所以,这事,出发点儿虽好,却不能周全。”

    “太周全则失了余地,只有用心虽好,手段缺失,才符合我如今的身份。”

    范维接口道,“世子是有意要留余地于王爷。”

    “既是给他,也是给我。”

    平常人家自然希望子嗣能青出于蓝,那是因为在平常人有无数的前进的余地,做了知县,想知州;做了知州,想知府;做了知府,想入朝……命好的,有才学的,做到宰相,坟土已埋到脖颈。

    可在天家不同,皇子进一步,便是皇上。

    这一步,却难于登天。

    明湛从镇南王府的嫡子到世子,已经进了一大步,可从世子到镇南王,却不那样容易了。

    一把椅子只能坐一个人。

    这把椅子,凤景南坐了多年,明湛与他相比,除了年轻,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说句不孝的话,依凤景南的身体,再坐上三十年完全没问题的,可那时,明湛已近天命之年。

    再者,明湛觉得自己可能忍不到那时候儿。他跟凤景南,实在不大对盘。

    他忍不下凤景南,将心比心,估计凤景南对他也是如此。

    明湛不得不有所作为,可是又不能让凤景南太过忌讳……凤景南怎么会让他如此轻松简单的收买人心?与其让凤景南使出什么手段打压于他,倒不如留个现成的破绽给凤景南,让凤景南一泄怒火。

    明湛行事,雷厉风行。

    现银就在银库里摆着,只是费了些火耗功夫。

    此令一出,阖府欢喜。有名有姓儿的都能得双份银子,这倒不是稀罕事儿,主子高兴了,总是有赏。

    关键是明湛的一句话:以此成例,每年皆有。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每年做十二个月的工,却能领到十五个月的薪水。

    谁不欢喜?

    这也忒会收买人心了!凤景南就是心里有啥想法,如今真是连个吐槽的人都没有!他身边的人也在恩赏之列,虽然只是加赏一个月的俸银,可收了明湛的银子,得了真金白银的实惠,谁会去说明湛的不好?

    就算一开始,凤景南听闻此事风声,想制止都没说出口。

    此事,受益者不是一个两个……有时,上位者也要屈从大势。

    故此,凤景南不仅没责怪明湛,反而大大的夸赞了一番,心中咬牙切齿的赏了明湛不少好东西。

    这个混帐,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的!我为啥要心软,把帝都产业给这混小子啊!

    凤景南到底是块儿老姜,拉着明湛的手对着诸臣属笑,“明湛如今大了,虑事周全。”笑望明湛,亲切的说,“只是你才有几两银子,还是自个儿攒着去吧。这银子,从本王的内库出。你总要学着当差,如今这差使,本王便交予你,让你二哥跟你一道办,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好人岂能让混帐小子做全?不仅如此,明义如今惊惧过度,已经病了几天,凤景南把人折腾的半死,也不会真把明义吓死,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儿。

    短短几句话,凤景南便夺了明湛大半功绩,并且将明义推出来分明湛的果子。

    明湛从善如流的应是,他总要给凤景南留三分余地。

    实际上,凤景南的内库远在云南,如今怎能拿出这笔银子,还是从帝都银库里拿出来的;并且,凤景南再也没提过还的事儿。

    明湛也不是没得到好处,谁都知道这事儿是世子首提的,人们也在心里感激明湛。

    不过,因为这银子是以凤景南的名义赏下来的,又有明义搀和,使得明湛收买人心的效果大打折扣。

    凤景南对这种效果都有些看不顺眼,敲打明湛道,“以后做事动动脑子,你赏范维几人倒不显眼,不过文周、子政皆是我身边的臣属,你赏了他们,那在云南的要不要赏?”

    明湛做为难状……沉默半晌,方慢吞吞道,“父王说赏就赏,不赏就不赏,我又不懂这些。”

    “如今你倒不懂了?”凤景南点到为止,“日后还是要周全些才好。”

    “知道了。”

    106、盘算

    消暑银子一事后,明湛与凤景南都安静下来,彼此礼让三分,再加上府中下人得了赏银,俱喜上眉梢,加倍的用心服侍。一时间,镇南王府其乐融融。

    凤景南对明湛赏赐日丰,不论是府里进的还是宫里赏的,有啥好东西,明湛都是头一份儿。

    并且,凤景南吃饭喝水的都带着明湛在身边儿,即便以往对明礼也从未有过如此亲近。凤景南常对臣属道,“本王这几个儿子,明湛最小,却最合本王心意。”再加一句,“独明湛最像本王。”

    有句话叫“不肖之子”,这在古代是相当严厉的指责了。

    相对的,此子类父,这种夸奖也是不得了的,尤其是在皇室之中。几乎就是另一种对继承者身份的赞同,当然,凤景南身边儿的人都乐意看到这种结果。

    明湛与凤景南的关系一直不大好,就是范文周在私下也常对此事发愁,他儿子是明湛心腹中的心腹,他自然是乐见明湛继位的。如今,总算能暂且松上一口气了。

    明湛却是猜不出凤景南的用意,焦心的开始失眠。俗话说的好,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凤景南在打什么主意啊?

    一时好一时歹的,明湛趴在亭里栏杆上,捏了鱼食洒在水里,看着锦鱼的鲤鱼翻出水面抢食吃,碧波一圈圈的荡漾开来。

    “小范,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

    范维站在一畔,温声道,“世子,这是好事儿。”

    “好事儿?”明湛侧脸看范维,他怎么不觉得这是好事儿?

    “是啊,如果王爷是真心对世子好,自然是好事。”范维笑了笑,继续道,“就算王爷是装的,以前王爷是连装都不屑于装的,如今王爷装也要装的对世子好,这说明世子有了一定的威望。王爷不会再无视您了。”

    明湛叹气,倚着栏凳坐下,亭中只有他们二人,他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范维便坐了,“属下知道世子在担心什么。只是世子原也不是靠着王爷的宠爱才登上世子的宝座的。您在这个位子,是各方权衡的结果。能与王爷处好关系,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王爷起码现在也不会动您的。”

    “再者,依属下看,王爷是想保护您呢?”

    明湛挑了挑眉,范维提醒道,“世子忘了,咱们这就要回云南了。您要动盐课,势必会得罪一些人,如果王爷对您冷淡,难免有人会看人下菜碟儿,生出许多是非。这个时候,王爷对您好,您不要想得太多,只管孝敬着王爷。您是王爷唯一的嫡子,王爷定会保护您的。”

    明湛讥诮道,“莫非你不知道他更喜欢庶子?”

    “在宫里,皇帝可以有许多宠妃,皇后却只有一个。”范维道,“王妃出身名门,家族显赫,世子您贵为嫡子,行止得当,只要您在,世子之位便一定是您的。”

    “你这话说的,我都听厌了。”明湛叹道,“母族虽好,舅舅外公待我一直冷淡。”并没有谁能真正的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儿。

    “您已经是世子了,何况您本身能力出众,如果与母族联系过密,并不是什么好事。”范维劝道,“只要永宁侯府在,您就是安稳的。何况,世子别忘了,您还有六个姨妈呢。”

    “是啊,外公真能生。”明湛只是一时的气闷,他当然明白范维的意思。永宁侯府并不是一般的人家儿,它与国同长,枝繁叶茂,这么多年繁衍下来,不知有多少族人关联。明湛的母家与承恩侯魏家是不同的,魏宁再有本事,只是一个人。

    可永宁侯府,百余年下来,种种关系纠割,恐怕就是凤景南也盘理不清。

    永宁侯府对明湛并不热络,做为嫡亲舅家,甚至称得上冷淡,可范维的话很对,只要永宁侯府在一日,卫王妃与明湛的地位便是稳若磐石。永宁侯府再冷淡,也不会希望魏妃的儿子登上镇南王的宝座。

    不得不说,这与明湛的期许还是差一大截的。

    明湛叹口气,就见一个侍卫朝着凉亭小跑过来,尚未屈膝行礼,明湛便道,“免礼,什么事,?”

    “是。禀世子,王爷说下午进宫给太后请安,吩咐您预备着些,午后就不要出门了。”

    “知道了。”明湛多看了这侍卫一眼,觉得这人浓眉大眼、国字脸,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在父王书房外值勤,我推了你一把,是?”

    侍卫腼腆的笑笑,心里很意外,憨声道,“世子还记得属下?是属下冒犯了世子。”

    明湛摆摆手,“在我跟前儿不用说这些面子话,你职责所在,没有冒犯不冒犯的事儿。”打量这侍卫几眼,明湛问,“倒是你如今怎么都出来跑腿儿了?父王为那天的事责罚你了?”

    “的确是属下没当好差,理应受罚。”

    明湛叹口气,从腰下解了一枚玉佩递过去,“辛苦你跑这一趟,赏你的,拿着。”

    “谢世子赏。”侍卫接了,见明湛没其他吩咐,便退下了。

    范维倒是远远瞧着那侍卫离去,轻声道,“神色平静,身量挺拔,虽被世子拒绝也不见其馁色,倒是几分城府。”

    明湛笑了笑。

    或许这只是个巧合,或者是这侍卫有心巴结,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这侍卫刚刚被凤景南贬谪,他又怎会贸然将他放在身边儿呢?

    所以,明湛连他的名子都没问。

    他的确需要人,而且是要能干的人……

    且待以后。

    以往凤景南与明湛关系紧张时,即便是入宫见驾请安,也是各走各的路,一个上午来、一个下午到,或者俩人一前一后,泾渭分明。

    如今嘛,凤景乾自打这父子俩的脚踩进宣德殿门口的那一刻起,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头。

    首先,凤景南当然不老,他正当盛年,明湛却在一较虚扶,小心翼翼。当然,这可以解释为,明湛懂事了。

    不过,怎么瞧怎么觉得诡异。

    凤景乾见明湛两颊微红,额上沁出汗珠儿,笑着吩咐道,“给世子拧条湿帕子来。”

    明湛笑着加一句,“凉一些,放些冰进去。”

    凤景南道,“不要加冰,天虽热,也不到那份儿上,乍冷乍热的,当心激着。”

    凤景乾想说几句啥的,张张嘴儿,忽然忘了要说的话。瞧他弟弟那一脸的温柔宠溺啊!神哪,到底发了啥事了!

    一时,宫女捧着银盆手帕到明湛跟前儿,另一宫女素手拧了帕子就要伺候明湛,明湛伸手去取帕子,笑道,“我自己来就成了。”他总是不习惯让女人给擦脸。

    凤景南却先一步接了明湛手里的凉帕,一手扣稳明湛的后脑,稳稳的为明湛擦干净脸,直擦得明湛心惊胆颤,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差点儿心率不齐,麻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是自诩了解弟弟的凤景乾,也一时未能回神,惊诧了足有三十秒方回神。

    “父王,儿子当不起。”明湛起身告罪,心里咆哮,你他娘的想怎么着啊,老子都要被整成神经病了!

    凤景南温柔一笑,拉明湛坐在身畔,宠溺道,“行了,跟我还客套什么。你小时候我每每抱你,十回倒有八回被你尿一身的,怎么那会儿不跟我客气些。”

    明湛笑,“我那都是激动的。”其实他是故意的,他打小儿就对凤景南没啥好感,凤景南偶尔抱他一抱,他必要送一泡童子尿给凤景南做见面礼,有时实在没尿,憋不出来也只得作罢。

    那会儿因明湛随意小便的事儿,直把凤景南恨的牙痒痒,觉得明湛天生就要跟自己做对。如今再提起旧话,凤景南倒是会心一笑,见明湛脸上过不去,便不再多提,转而说起回云南的安排。

    “也好,趁着还不是太热。”凤景乾道,“明湛,你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许久未见你,常念起你。”

    明湛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虽然凤景乾这话假的厉害,也只得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凤景乾道,“盐课不是小事,明湛头一遭当差,你派些得力的人帮他。”

    “皇兄尽可放心。”凤景南笑了笑,“你还不知道他,向来主意大的很,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放开手让他去做,只要保障了他的安全,没什么可担心的。”

    凤景乾也只是略略点过,他并不想太过干涉云南的内政,否则兄弟生隙,得不偿失,打趣道,“这几日不见,你们比以前亲近了许多。”

    “哼。”凤景南装的也累,愤愤道,“我是看他回云南主持盐课,怕少不了波折,被外人瞧出什么也不好。倒是那个混帐东西,不知道心里又转悠什么主意呢。”

    凤景乾真是给兄弟逗笑了,“景南,你对明湛的偏见也过了些。依我看,你鲜少对他这样关照,明湛颇有些手足无措。”

    凤景南道,“当年先帝对咱们有半分和颜悦色,哪个不是诚惶诚恐,如今世风日下,老子倒要去猜儿子的心了。”

    凤景乾浅笑,端起一盏茶,还未喝,淡淡地,“先帝当年也猜过你我之心,这不出奇。”

    见凤景南倏的沉默,凤景乾呷口茶道,“明湛待人真心,你别总苛待他。”

    凤景南抬眼看兄长,虽未说话,眼神中并不赞同凤景乾所言,他对明湛还不够宽容?世上简直没有比他再宽宏大量的父亲了!

    凤景南膝下四子四女,其余子女加一块儿也比不上明湛难搞!在明湛身上操的那些心哪……

    其实,这是凤景南偏见了,如果他知道此时明菲与明义的对话,就会明白,明白虽然难搞些,好在为人聪明,做事走不了大褶。搁在别人身上,譬如不够聪明偏又自作聪明的明义明菲兄妹,那后果真是需要一点儿想像力的。

    明菲打发了侍女出去,又命母亲亲赐的大丫环白芷在外头守着门儿,方与明义说话。

    “听说父王有意让二哥回云南?”明菲单刀直入,问的直接。

    明义得了消暑银的差使,虽然是与明湛一道做,不过也足以说明父亲并没有舍弃他,如今明义虽有些苦夏,消瘦了,精神却不错,温声道,“父王的意思,无人可以违拗。”

    “二哥不要太天真了,”明菲冷笑一声,“留在帝都还能争上一争,若是回了云南,谁能争的过明湛去?”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寒光,明菲静静的问,“大哥若能争,就不会失了世子之位?二哥,你不会以为父王命你与明湛一道当差是看重你?明湛风头太过,自然要找人牵制他,二哥不过是父王手中的提线木偶罢了。”

    饶是自幼与明菲关系较近,明义听了这话,脸上也是一寒,男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明义冷笑道,“妹妹要这样讲,原本也没错的。父王乾坤独断,任何人都要秉承父王的意愿,照妹妹的话,岂不人人都是提线木偶了。妹妹向来有才干,父王先前也宠你,可因你先前忤逆世子,如今父王可愿看你一眼?”

    “我因什么被父王发作,别人不清楚,莫非妹妹还不知道吗?”明义冷笑道,“我为妹妹操持这一场,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承想却换得妹妹这一番的奚落。罢了,原也没指望着妹妹承我的情,如此,既然妹妹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明义起身要走,明菲急忙相拦,叹道,“二哥,我这话虽不中听,可阖府也只有我跟二哥说了。二哥,我们是同胞兄妹,自幼一处长大,这回二哥为我遭了难,我焉能不知二哥都是为了我才闹到今天的地步。正因如此,我才不能看着二哥以身犯险!”话到最后,颇有几分急切,明菲道,“莫非二哥连亲妹妹的话也不信了。”

    明菲服了软儿,明义便又坐回去,无奈道,“我不是不信你,菲儿,你得明白,如今咱俩在父王心里的份量,加在一处儿都比不上明湛的。他已经是世子,我们要不了他的强去。”

    “正因如此,二哥才不能回云南。”明菲生的漂亮,即便严肃着脸孔,也极养眼,“二哥,父王自来最喜欢的是大哥,这我们都是知道的。这次消暑银一事是明湛首提的,父王却让你与他一道做,岂不是分了他的功绩。再者,他为什么要给人发银子,还不是为了收买人心,二哥此举,岂不是大大的得罪了他。”

    此话戳到了明义的心头,明义脸色微变,明菲心里有了底,再接再厉道,“明湛以前虽在帝都五年,可大部分时间是在宫里。二哥却一直在这府里住着,论对这府里的熟悉,二哥是胜过他的。我想这些年,二哥肯定也培养了几个心腹可用之人。”

    “我来打个比方,二哥一回云南,明湛若是使法子不让二哥回来,他可是要长驻帝都的,何况父王已经把帝都的产业交给了他,他有大把的时间梳理这府里的奴才。再者,这些奴才们哪个不是跟红顶白,多的是人往明湛跟前儿凑。待二哥再回帝都之际,这府里还有多少人可用?”明菲道,“再者,他可不是个傻瓜,这次有父王眼看着,他能容了二哥。回云南整顿盐课,不知要得罪多少人,父王即便让二哥与他一道儿,须不知他会不会将二哥当做替罪羊呢?”

    “我知道,这种纷争在哪儿也免不了,可是,二哥能争得过他吗?”明菲半眯的凤眸中满是怨恨,“他身边儿的那几个小子是什么出身?他们的父亲都是父王的心腹!哪怕为了自家儿子的前程,也得为明湛说话!”

    “到那时,二哥岂不是要任人鱼肉了!”

    “二哥要放下帝都五年的努力回云南为父王平衡明湛吗?”明菲轻声道,“二哥也说了明湛是世子,日后就是镇南王。现在二哥做了父王的枪,就算明湛深明大义,可将来呢?他忆起今朝之事,能去怨恨父王吗?介时,二哥如何自处?”

    “谁还能保的住二哥?”

    明义冷汗出了一身,明菲冷眼望着明义,一字一句道,“我们是亲兄妹,大哥、二哥、三哥,再加上我,下半辈子就要在帝都过的。还有明艳、明雅,她们虽然与有湛亲近,可到底是女儿身。二哥莫要忘了,当年父王让明湛到帝都的初衷,只是风水轮流转,如今却轮到我们兄妹在帝都为质了。”

    “二哥在帝都好生经营,日后咱们兄妹都要指望着二哥,何苦要回云南,去做些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你说这么多,可谁能改变父王的心意?”

    明菲神秘一笑,“上次二哥为我盘算,这遭轮到我为二哥出力了。二哥只当不知此事,介时,我自有办法让二哥留下来。”

    107、胜券

    慈宁宫里。

    魏太后始终不大戴见明湛,即便明湛成了世子,她也不大爱与明湛交流。

    当然,到了太后这个地位,尤其做龙椅的那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并且儿子大权独握,这太后的位子,坐起来没有不安稳不滋润的。

    魏太后与明湛的关系经过了多方面的调解,如今俩人能安静的说上会儿子话了。

    大面儿上总过的去。

    魏太后问,“你父王也进宫了吗?”

    “是,皇伯父留父王说话儿,打发孙儿先过来给您请安。”明湛坐在魏太后下首第一个位子,以他的身份和血统,自然当的起。尽管魏太后就是不喜欢明湛这张脸,也得忍了。

    念及儿子,魏太后的脸色倒是好了许多,温声道,“有新进的果子,拿些来给世子尝鲜儿解暑。”后一句话是吩咐身边的宫侍的。

    明湛谢赏。

    宫侍捧来新鲜的时令水果,其实也就是瓜果梨桃儿之类的,明湛让了一回,很实在的捧起来慢慢的吃。他跟魏太后没啥共同语言,占着嘴,也省的尴尬。

    待凤氏兄弟过来请安时,明湛已经吃了大半盘子水果,吐出一堆的桃核儿啊葡萄皮啊。饶是凤景南决定即便做戏也要对明湛宽厚些,看到那一堆的果皮时也险些没绷住,差点发作起来。

    魏太后瞧见儿子那表情立码就生动起来,真称得上是嘘寒问暖,慈母情怀。

    凤景乾与魏太后坐在主位榻上,明湛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给凤景南坐,自己坐了凤景南下首。

    凤景南瞅这半盘子的果皮,忍了半天,方面目扭曲的问了句,“你皇祖母这里的果子格外香甜吧。”言外之意,你八辈子没见过东西啊!

    明湛笑笑,温顺的答了一个“是”字,险些把凤景南噎死。

    事实上,在很多感观上,凤景南与生母魏太后是一致的,譬如,他们就是看明湛不顺眼。

    凤景乾笑,“明湛自来偏爱这些瓜果,以往在帝都时,夏天都不乐意吃饭的,吃果子就吃饱了。还得朕派人监督着你吃饭,现在可改好了?”养别人的儿子也不容易,瘦了病了的得担责任,尤其是像明湛这样不好搞的家伙。

    明湛笑嘻嘻地,“现在父王总嫌我吃饭吃的多,常骂我是饭桶呢。”明湛的一大优点,胡说八道向来没啥心理压力。

    只是当事人凤景南手痒的真想一巴掌把明湛抽到外头去,凤景乾哈哈大笑,凤景南却没啥幽默细胞,冷着脸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明湛摸着脑袋笑,“嘿嘿,说着玩儿的,开个玩笑嘛,父王真是较真儿。”

    此刻,凤景南真情愿明湛一直就哑巴着才好。

    明湛对上凤景乾,那真是投了脾气,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笑,把魏太后和凤景南撂在一旁,只顾自己乐呵。

    凤景乾看明湛顺眼不是没道理的,明湛一提竞标会的事儿,凤景乾便安排人下去做了,不做不知道,省了不少银子。虽然只是内务府小试牛刀,户部尚书都上本说这法子好。

    凤景乾特意跟凤景南提了一遭,不外乎明湛如何能干如何体贴之类的话,听的凤景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有了好主意胳膊肘往外拐,吃里爬外的东西。连着三天没给明湛什么好脸色。

    如今瞧着明湛不时奉承凤景乾,俩人互捧臭脚,凤景南越看越觉得碍眼,真想问明湛一句:你到底是给谁做儿子的?

    魏太后见着儿子高兴,赐了晚膳。

    明湛更来劲,还时不时的为凤景乾布菜,那种举手投足间的亲近与熟悉,让凤景南觉得无比刺眼。

    其实皇室人吃顿家常饭,没有人们想像中的隆重,百八十道菜的上。

    魏太后有诸多缺点,却有一样优点:节俭。

    魏太后出身低微,即便后来做了太后,也没有物极必反的走上奢糜的道路。她一直保持着相素的生活方式,所以,魏太后的晚膳只是摆在一张八仙桌上,林林总总二十来道菜,四人东南西北,以尊卑各据一方,明湛正好夹在凤氏兄弟中间。

    他和凤景南与凤景乾是相等的角度与距离,可明显,明湛同凤景乾更有默契,他们甚至熟悉彼此的口味儿。

    相对的,凤景南这个做人亲爹的倒像是外人。

    明湛喝了一些酒,神经有些微微的很舒服的弛缓,随凤景南上了马车后,倚着车厢,唇畔含笑,半眯着眼睛,那神色,怎么瞧都透出一股子舒坦劲儿来。

    凤景南叹口气,“过去几年皇兄对你很照顾吧?”

    “嗯,还成。”明湛呵呵一笑。

    “这会儿倒谦虚上了。”凤景南嗔一句,也未多说。人跟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当初将明湛小小年纪送到帝都,也有让他与帝都亲近的意思。

    不过没料到,如今明湛真与凤景乾处出了感情。

    倒让凤景南有些心里发涩。

    就好像,原来不喜欢的东西给了别人,如今又忽然喜欢上了,想要回来,那种不好开口的,那种郁闷。

    凤景南又不是笨蛋,明湛除了脾气不讨人喜欢,其他都不错。明湛又是王位的继任者,虽然在感情上凤景南更偏心明礼,不过明湛实在是不好相与,做事既狠又绝,跟帝都关系良好,要动明湛风险实在太大。

    可当凤景南不得不重新审视明湛时发现,明湛已经羽翼渐丰,尽管他还没有成长到可以对凤景南的地位产生威胁,不过同样的不到万不得已,凤景南也绝不会去动摇明湛的地位。

    如同范维对明湛说的那句话,“您并不是依靠王爷的宠爱才得到世子之位的。”

    凤景南也得承认,明湛忽然说了话,凤景乾信中的漏洞,他遇到了很好的时机。

    只要明湛开口,他的继承地位便优于其他三个庶出兄长,哪怕他并不得凤景南的喜欢,在嫡长制度的社会中,明湛拥有第一继承权。而且,还有帝都永宁侯府,低调的永宁侯家族也绝不会任世子之位流入庶妃之子的手中的。

    与明湛的继承权相比,凤景南更加需要镇南王府的稳定。他是绝不想看到几个儿子之间的争斗与残杀,如果世子之位悬空,便会引发明礼兄弟的野心与明湛的不满,最终的结局,可想而知。

    所以,凤景南抓住机会,迅速的为明湛请封。而凤景乾因信件中的漏洞,不得不颁下赐爵的圣旨。

    当然,凤景乾对明湛信心十足,而且他们私人关系极其亲密。明湛在对待皇子的问题时也从不让凤景乾为难。

    虽然在凤景乾心中的地位,明湛远远比不上同胞弟弟凤景南,不过,明湛占有一定的比重,这是肯定的。

    凤景南轻轻的叹了口气,明湛道,“父王,您是不是吃的不高兴啊?凤景南侧脸看向明湛,“我想起你小时候,有一回过年,王妃给你和明淇打了一对玉锁。明菲瞧见了死活也要,我就让你把你那块儿给明菲,另赏了你个好的。谁知你二话没说把两块全都砸到地上,摔个粉碎。”

    明湛挑着眉毛,“我的东西,你说给谁就给谁啊?我就瞧不上明菲那张狂样儿,看着就恶心。女孩子家,有本事跟明淇学,不爱红装爱武装。没那本事,就该安分些守着规矩,难道家里还会亏待她?恃宠而骄,张牙舞爪的到底没什么本事,虚生事非。”

    明湛对明菲的反感可见一斑。

    凤景南道,“你是男人,跟她一个丫头计较什么?再过几年,她们就要大婚了,姻亲的重要性不用我教你吧?”

    “唉,您没听过一句话么,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明湛挑了挑唇色,“明菲呢,就属于后者。不安分原也不是错处,古往今来,执权者,哪个是安分的。不过呢,又愚蠢又不安分,这才是要命的事儿呢。”

    “明菲当然也是我的妹妹,不过,我不看好她。”明湛耸了下肩,“她有野心,不过并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能力。如果她真有前朝端肃大长公主辅佐幼帝的本事,谁也不敢不尊重她。您也知道,她这种现状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不安于室’。”

    “她一直没有任何改变,并且妄想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明湛道,“姻亲当然重要,也要两权相较,看是利是弊吧?”

    “现在您不应该要求我做出改变,而是要明菲来顺应我的意愿。”明湛坦诚的说,“没有愿意得到恶行手足的名声,难道我会闲着没事儿找他们的麻烦。就算当初在帝都,我跟大哥也配合的很好。可是,这跟迁就是两码事儿,您可曾迁就过谁?皇伯父可曾迁就过谁?”

    “哪怕我现在说的仙乐一样动听,将来也是不可能的。”明湛诚恳的说,“我永远会以镇南王府的利益为第一,其次是我的利益,当然,谁跟我关系好、亲近、能干,这些值得尊敬的人,我也会为他们考虑。无缘无故的,我不会为难谁,可是,有人伤害到我,我也会还击。”

    “明菲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儿,她是我的妹妹,明雅同样是妹妹,您让我不与她计较,也得看什么事儿了。不然,个顶个儿的学她,那府里岂不是没失了规矩。”明湛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笑道,“其实父王倒不用急这些事,您还年轻呢。再坐三十年没问题,那会儿我都比你现在年纪大了。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说不定我走在你前头呢。”

    凤景南忍不住给了明湛一巴掌,怒道,“混帐东西,什么话都敢说,掌嘴。”

    明湛揉着头,也不大高兴,翘着嘴道,“好不好的就打脑袋,打傻了怎么办?脑袋也是乱打的!有事不能讲理吗?”

    明湛翻着白眼斜瞪人,那不乐意的模样把凤景南气的牙根儿痒,凤景南怒,“跟你讲理你听得明白吗?”

    “我听不明白也是给你打的。”明湛摸着脑袋,装腔作势,“唉哟,头晕……脑震荡……”

    凤景南淡淡的瞟明湛一眼,“要不要请太医来给你瞧瞧?”

    明湛仿若没的出凤景南话中的讽刺,点头道,“多亏父王体贴哪。”又碎碎的念叨,“这年头儿,掉只胳膊断只手的能活,掉了脑袋可就活不成了……可见脑袋的娇贵,不是随便能打的。”

    凤景南正色道,“以后打你屁股。”

    “那怎么成,我很保守的。”明湛刁钻的瞟凤景南一眼,“屁股怎么能给人乱摸?”

    凤景南给明湛气笑了,摸了摸明湛的脸,“看不出,你还挺自信的。”

    明湛嘿嘿笑几声,凤景南没好意思打击明湛。皇族世代与美女联姻,后人想丑都不容易,就这样,凤景南每忆起有湛幼时那张胖脸,也得感叹一声祖宗显灵:男大十八变。

    如今顺眼多了,可要说俊俏,这种赞美绝对是建立在对明湛身份仰慕奉迎的基础上说的。

    明湛当然不丑,不过这种没事儿嘴贫,总是眯着眼睛坏笑的德行,实在难讨凤景南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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